解剖室的空调一直呜呜呜地吹着，生生把室内的温度吹低了几个度，可就是这样孙如归依旧觉得身上一阵燥热，是那种抓到嫌疑人之前的兴奋与热情。白色的灯光打在房间里，明明是很普通的节能灯管，但照在方墨身上，眼里的光亮还是让孙如归感到刺眼，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方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哪怕是之前的赵菁都只让方墨微微皱了眉头。
看着这样有了人气儿的方墨，孙如归发自内心地笑了，嘴角弯起来，清秀的脸上洋溢着妈妈级的笑容，很欣慰。
“是不是没有结果。”因为太熟了，连头都不抬，身子也不转过来，方墨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陈萧被打击到了，听见方墨的声音之后，像是濒临死亡的鱼被雨水滋润过一样，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火热，炙热得似乎是要灼烧出火光一样。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什么吧！”闻到肉骨头味儿的陈萧几步走过来几乎要扑倒方墨身边。方墨脚底下闪了一下，躲开陈萧的攻击。
“知道什么，刚才在楼上我就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注意。”捏着毛毛那软软小小的耳朵，难能可贵的，方墨翻了个白眼。
查不到的套牌车，刻意躲避的监控，没有任何能够指名身份的证据，这样的凶手只能从两个方面来查，方墨这样想着却没有说，顿了几秒钟就听到了陈萧的声音。
“我已经让老李联同龙城市警方，梳理两名受害人生活中相交的部分，看能不能查出什么可疑的人出来。可是难度很大，因为在李梅红那个案件当中，我们就梳理过一遍，她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人有嫌疑，男人没有，女人也没有。”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犯罪，任何罪行都有破绽可寻。没有，只是因为没有找到线索而已。尸体会说话，线索同样也会说话。
9月的天气在叶城依旧像是夏季一样炎热，只有在下雨时分才会有片刻的凉爽。发现尸体的时候就是要落雨的天气，一晚上过去了，雨停了，风也静了，只是外面的云层依旧堆积着，似乎是雨还没下够被人按了暂停键。
方墨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置顶的天气信息，默默地没有说话。
“有没有找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还没有，你知道我们有一部分警力还在北山上搜山，刚巧昨天晚上下雨，岔口又多，还有一部分高速路连接的是叶城跟龙城的交界山脉，难度大，任务重，人手又不够。”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耷拉在陈萧的嘴角，瘪瘪的，跟没有吃到糖的小朋友似的，求安慰，求抱抱。
“咦～陈队，你能不能不要露出这副表情，我很不适应。”孙如归搓着手臂，一脸的鄙视，对于陈萧现在已经毫不收敛地公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追女朋友这件事很不感冒，虽然在微信群里面大家都在给陈萧出主意，可碰上真人，难免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因为某人到现在都还没有给自己表白，是不是要主动一点儿啊。想着想着，孙如归的思路已经越飘越远，以至于方墨跟陈萧两个人说了什么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在等什么？”方墨背着包走到解剖室的门口，看见孙如归还靠在桌子上，一边笑得一脸花痴，脸上的肌肉一边抽动着似乎在思考，觉得，不能忍了，对于工作，方墨向来是说一不二，很不喜欢有人偷懒出神的，看在孙如归是自己徒弟的份儿上，叫了一声，结果发现孙如归还没有回神，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表情。方墨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被毛毛安抚下来的情绪瞬间想要炸裂。站在方墨身后的陈萧也是一脸冷汗，你什么时候思考人生不行，非要在这个时候思考。
这时候，方墨的脸色已经降到了冰点，曾经就有一个小姑娘跟方墨搭班，就是因为没有听到方墨的话，导致方墨很长时间之内都没有理她，可想而知，解剖室里本来就冷，加上空调又加上方墨这个人肉制冷机，那气氛想不凝结都不可能。于是，在那种冰冷的气氛之下，那个小姑娘没忍受得了几天就被吓跑了，该不会孙如归也要被“辞退吧！”这可不行，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要是小孙走了，自己少一个盟友不说，王宇也要怪罪死自己。
在方墨的逐渐失去温度的眼神下，陈萧一个箭步，一胳膊肘子捣在孙如归的胳膊上，看了一眼方墨的脸色，这才偷偷摸摸地压低了声音。
“想什么呢，跟发春的猫一样，还没到春天呢，赶紧马上东西走了。”胳膊上微微的疼痛让孙如归回了神，再看方墨，她已经自己上了楼。
“啊，哦，走哪儿啊？”虽说孙如归回了神，可她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别问了，赶紧走吧，方墨已经上去了。”看着还是一脸懵懂无知的孙如归，陈萧的脾气也上来了。
“你咋话那么多，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让你说话让你做事的时候倒开始说话了。”数落了一番孙如归，陈萧也没有等她，自己甩甩手先走了。
果然有的孩子还是需要教育的，默默地，孙如归迈着小长腿，哒哒哒地跟在陈萧后面走了。也许是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了哪里。坐在车上，虽然方墨的脸色依旧跟往常一样，可根据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孙如归还是知道她生气了，因为只要方墨把脸埋在毛毛的怀里只露一双眼睛出来，那她不是太高兴就是情绪不好，显然，目前没有让方墨能感到高兴的事情，所以，孙如归缩在离方墨最远的那个车门边上。
戳，戳，戳。孙如归伸着手指头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戳着方墨怀里的毛毛。
方墨换了个姿势，看着窗外，把怀里的毛毛也调整了方向，毛毛是脱离了孙如归的魔爪可孙如归难受了。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憋着难受。
“方姐，我错了，我一定没有下次了。”方墨没有动，可是耳朵却竖起来了，毕竟是自己认定了的徒弟，再不好也不能半路退货不是。
孙如归沉默了好久，眼看着都快到案发现场了，方墨还是不理自己，可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不说。
“你倒是再说两句啊。咋脑子不开窍呢？”陈萧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透过后视镜先瞅了一眼方墨的脸色，然后才侧着眼神看向孙如归，你个傻孩子，你没看出来方墨已经动摇了么？陈萧一直在给孙如归做暗示，眼睛挤得都要抽筋了，结果孙如归还是不领情，就跟没看见陈萧的努力一样，就是闭着嘴就是不说话。
到了案发现场外面，陈萧踩刹车，拉手刹，把警车停在封锁线外面，方墨抱着毛毛下车，天空的积云又往下沉了一个度，散散落落地飘下来了雨丝。
方墨瘪瘪嘴，不开心，快去扭动着毛毛的小短手。
“你乖乖待在车里等我回来，一会儿我们去吃炒面好不好。乖”方墨对着毛毛的鼻尖，吧唧一口亲在上面，然后把他塞进自己的背包里面，露了个圆碌碌的熊脑袋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在车子后排的座位上。
孩子气的行为让陈萧很想仰天大笑几声，想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们心目中的“冰山雪莲”其实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就是和毛绒熊控，上次给方墨搬家的时候，陈萧有幸进了一次方墨的卧室，除了毛毛，方墨还买了好多只同类型的毛绒熊堆在床上，清一色的都是美国棕熊还都是头上没有帽子和发卡的男孩子。
“你是要晚上抱着他们睡觉么？”当时陈萧还问过，得到了方墨一个不理解的懵懂的眼神。
“不是，我和毛毛一起睡，他们陪我毛毛睡。”陈萧就这件事自己笑了好久，总有一天我要取代晚上毛毛的位置。哈哈哈！
孙如归也想笑，可她不敢，忍笑忍得很辛苦，不但不能笑，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很难过～
“方姐，穿雨衣吧。现在雨还小，看样子一会儿就大了，我们干活打伞不方便。”委委屈屈地，孙如归拽着方墨手腕，把一件黑色的警察标配的雨衣往她手上递。
“嗯。”没有拒绝，虽然只有一个字，孙如归还是很高兴了，方姐这是原谅自己啦，心里面的小淘气鬼放下揪着的心肝，舒了一口气。下次，下次决不能再惹方墨生气了，太可怕了。俗话说生气有三种境界。
第一种大吼，冲着你大吼大叫的是最低一级，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第二种冷嘲热讽，不正面冲突，指桑骂槐就是不进入主题，技能进阶了，但也比较低级，这么个生气法，容易跟人不合群。
第三种最高级，不说话，冷战，让你自己反思到底是哪里惹人生气了，这种属于高级魔法，只有达到一定等级的人才能使用。
方墨恰好属于第三种，她倒不是跟你冷战，一旦惹方墨生气，她只是不想理你，懒得说话罢了，至于能不能解锁冷战技能纯属靠悟性。
孙如归很好地掌握了方墨生气后的哄人技能，点亮技能槽。
那就是持续跟方墨说话就好了。毕竟人家不理你，你理她就好了呀。嗯～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方墨就是这么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