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山今年四十有七,执掌盐帮以来,在江湖上素以行侠仗义为人熟知。是个甘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江湖豪侠。
可现在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已经变成了一具不堪入目的尸体。
死状极惨!
半个头颅被齐刷刷地削去,仅剩的一只眼睛暴凸在满是鲜血的脸上,左手左脚被人断去,散在他的床榻之上,肚子也被开了个大洞,红白黄的内脏洒了一地,有些还和肚子缠在一起,着实是不堪入目。
锦王爷压住自己的翻江倒海的胃,俯下身去摸了一把地上的鲜血。
“血尚温,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谁?”
庞清抱着他的刀,冲着门口狂呕的刘喜努了努嘴。
“听到刘老板的一声惨叫,我们才过来的。”
刘喜,经营这万寿阁十余载。
这天下数得上号的酒楼里,有几家没发生过三五起命案,刘喜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今天这么残忍可怖的死法儿,让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真不该去给他送醒酒汤!
以后这件屋子必须拆掉,可恶心死老子了!
刘喜的感觉自己把胃都要吐出来了,连续的干呕呕出的只有口水而已。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刘掌柜。你可曾见到其他人?”
“咳!咳咳!”
刘喜直起了腰,满嘴流涎,眼神也有些涣散。
“回锦王爷,我,我刚和李公公聊完,打算给各位贵客送碗醒酒汤。孟帮主的房门虚掩着,我就直接走了进来。就,就看到了尸体!没有人在!只有满地的血!”
黄天霖也靠在了一边,不再多问,不确定此事和杀破狼三人有关。他不想惹事上身。
“在我的宴席上杀人,是不是有些太看不起我贾云腾了!”
贾云腾身上忽然涌起了强大的杀意,但马上又被他压了回去。
把这瞬间的改变收在眼底的,只有神丐一人。
“我先走了。孟帮主已逝,我也等不到他的消息了,诸位保重。”
铁杖神丐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贾云腾没有过多表示,对着离去的神丐点了点头,就重新把目光放在了房间之内。
一间和天字三号一样的富丽堂皇的房间。床榻上散着断去的手脚,门口地上是一个落在地上的银碗和一地的醒酒汤。唯独有迹可循之处,就是被风雨呼啸着来来回回开关的窗子!
来人跳窗而逃?还是破窗而入?
这场宴席从酉时喝到了亥时,刚刚散席就出了这等事。大雨也一直下到了现在,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反而雨借风威下的越来越大。
殷灵默默走回了房间,红袖山庄向来不问外事,何况和孟大山也没什么交情,此刻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安危。
刘喜被下人扶走后,只剩下贾云腾,锦王爷和杀破狼三人。
“锦王爷。”
贾云腾面沉如水,坐在一旁的方椅上对黄天霖拱了拱手。
“贾老板请讲。”
“据您所知,孟大山武功如何?”
“不比刚刚武当少林的泰山北斗,但在江湖中也是一把好手,即便碰到罗启这等大侠,就算不敌,也不至于送命。”
罗启面上虽有些不屑,但是死者为大,他还是点了点头。
黄天霖说完再度看向了已经不会说话的孟大山。
他连拳头都没攥着,身体也并没有很僵硬....
也就是说他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被人正面杀死!
那么...
“熟人所为!”
贾云腾和黄天霖同时抬头看向了彼此!
“李秦呢!”
“刘掌柜!”
刘喜颠颠儿的跑了过来,精神头稍微好了一些,一过来看见孟大山的尸体还是脸色一变,眼看又要去干呕。
贾云腾站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刚刚和李秦聊完就上来送汤?”
“对啊,我还按各人口味吩咐的厨房分别熬煮。”
“李公公可回了客房?!”
“这...我自己上来的还真不知道。”
贾云腾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把刘喜吓了一跳!
“贾老板,这...这...”
“刘掌柜回去休息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刘喜虽说在宴席上有个位子,也仅仅因为用了他的酒楼而已。他的地位和这一桌人比起来,什么也不是。
“孟大山的手难道伸到了刘公公那里?所以吩咐李秦过来公干?”
白如风看着孟大山的尸体。
莽夫就是莽夫!
贾云腾和锦王爷是何等人物?白如风敢在这两人面前直言刘公公派人灭口。这个脑子可真是个只能练武的脑子!
贾云腾露出了一瞬间的鄙夷。
被黄天霖收在了眼里。
今晚恐怕三人不会动手了,想到这里黄天霖叫来了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厮。
“把马牵到马厩里,这么大的雨,我都给忘了。”
小厮低着头退了下去。
“锦王爷,今晚恐怕这事儿查不出个结果,您看如何是好。”
贾云腾虽说情绪不好,但还是要顾及黄天霖的身份。
“我相信没有人敢在今天和贾老板作对。安排下人把孟帮主安置了吧。明日起早在做打算。”
贾云腾点了点头。
“来人!”
赵总管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马上去准备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把孟帮主安置了。快马加急赶去洛阳城外盐帮分舵,通报孟帮主的死讯,细节不用讲,让分舵主直接来万寿阁找我!”
“还有,通知盐帮先封锁消息!此时有些蹊跷,先会面商议在做决定!”
“去城门看看李秦李公公的马车出城了没有,即刻回来通知于我!”
不愧是贾云腾,片刻之间所有事宜安排完毕,滴水不漏!
“是!”
两个人带着孟大山的尸体和残肢,跟着赵总管退下了。
白如风三人也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只剩下了一滩血迹和贾云腾,还有一边的黄天霖。
“锦王爷留我,想必有话要说。”
贾云腾也站了起来,走过去关上了门。
“的确,有个问题想请教贾老板。”
锦王爷摸着自己拇指的翡翠扳指,微笑着看向贾云腾。
已经入了子时,孟大山横死在万寿阁之后,今夜能否相安无事。
可怜了一世英雄的孟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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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夜并不安静,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油伞店房顶的瓦片都被掀下来了好多,摔砸在地上噼啪作响。
司徒焕正微笑着看着行大礼的阎啸。
他喜欢有规矩的后生晚辈。
“别行此大礼,我虽说比你师父大上十几岁,但也是过命的交情,你不必如此。”
司徒焕已经古稀之年,他口中阎啸的师父正是二十五年前威震武林的狂刀无敌,楚万里!
初入江湖便是巅峰!
楚万里三个月内连战十八派掌门!
五岳剑派被他打的丢盔弃甲!
峨眉师太被他险些一刀两段!
就连当时的少林方丈含清大师,百回合内也只是堪堪和楚万里打了个平手!
强如武当的秋风老道也没能从他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一战成名!
十八战中除去武当少林战个平手,皆大胜!
楚万里这三月未杀一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后的二十年里,他才被各路追杀!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大度,即使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也不容许一个战胜过自己的人还活在世上!
五年后,再也受不了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
楚万里被逼无奈,封刀退隐。
这才成就了现在福禄宴上各路豪强的威名!若是楚万里没有封刀,哪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家师这几年也常念叨司徒先生!说很怀念当初与您把酒言欢,博弈论武的日子!”
阎啸终于在江湖上遇见了第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你叫什么?”
“我叫阎啸,阎王的阎,虎啸山林的啸。”
阎啸收起了刀,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开朗的笑。
“哈哈,好小子,好名字。去打把伞!后面就是我家,陪我小酌几杯!”
司徒焕今天高兴得很!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打开了油伞店的后门,撑开了伞,一片破落的院子,中央一个石桌,两方石凳,满院的杂草肆意生长,现在在大雨的洗礼下都垂下了头。
院子对面就是一幢房子。
收起了伞,阎啸替司徒焕掌上了灯。
房子很小,但是很整齐,一场床榻,一面方桌,几张木椅,一面墙上都是书,一面墙上,都是酒。
“阎啸,快坐下!这里可没什么好菜,只有些花生米和冬天剩下的腌肉。”
司徒焕拿了两个盘子放在了桌上,红彤彤的花生米还沾着没炒碎的盐粒。黑黢黢的腌肉被切成了小小的窄条儿。
转过身,司徒焕从墙上的架子拿下了一坛女儿红。
右腿一挥!
阎啸只看到了一道残影。
女儿红的泥封就被司徒焕削了下来!
两只黑陶大碗斟满了热辣的女儿红。
“小子,跟老朽说说,来开封是为了什么?想对福禄宴的人出手,好一朝扬名立万?”
司徒焕和阎啸坐在了桌前,两人碰了一下碗。
阎啸双手捧碗一饮而尽!
“嘶~”
“本是想以开封为起点闯荡下江湖,没想到遇上了这福禄宴。受人之托,保郎峰郎大侠一命。因为这大雨,才前来避雨,没想到歪打正着碰见了前辈您!”
“呵呵,小子,幸亏你遇见我!不然这一趟,你有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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