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场暴雨下的开封宛如黑夜。
长街上那驾华贵的马车还在那里。
只是没有了驾车的人。
马车旁边的地上有一摊鲜血,血泊旁边的姚龙瞪圆了双眼,在不住地抽搐。伴随着电闪雷鸣,忽亮忽暗的脸庞恐怖如斯。
他的脖子多了几个血洞,鲜血已经凝成了紫黑色,创口也渐渐发绿。眼看是活不长了。
一旁的两匹白马,躁动地甩着身上的雨滴。想逃离这里。
———————
林贤抖了抖伞上的雨水,走进了空旷的判官店大厅。
他四下里看过去,灯火下四面墙壁都是各种通缉的无涯令。贴满了整个房间。
“这店里就你一个人?”
林贤挑了个座位,他不懂什么江湖礼数,自然也不会客气。
阎啸也不会在乎这些细节。
“有个老伙计,过些日子回来,现在这里就我自己。”
林贤重新打量了一下阎啸,
的确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扪心自问,比起自己来,也丝毫不差。
然而这些只会让小王爷更想杀了他。
优秀的人。不需要那么多。
雨势渐渐地小了,
这种暴雨一般都维持不了多少时间,正好开封城也入了夜,天色还是刚刚那般昏暗。
林贤手里攥着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走出了油伞店的门口。
想着刚刚阎啸对他最后说的话。
“明天的宴席上,有人想杀我,同样的,也会有人想杀你。不管你对我来讲是敌是友,我也希望你明天能活下来。”
明知道是敌人,他也希望我活下来么?
刷
小王爷撑开了油纸伞,攥着银票走出了巷口。
想不通就先不想,先去看看那个什么贾云腾再说。
“我说老姚!你就不知道去避...”
林贤抬起了伞沿儿,笑着看向自己的马车。
他知道老姚不会走的,姚龙一辈子勤勤恳恳呆在林家,就算下刀子,他也会等自己。
林贤还盘算着,完事了带着姚龙买几身上好的衣服,他这破袍子都穿了两年了,这老家伙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每年给他的钱都寄给了族人,噢对了,还得给他的孩子带些糕点,他这个榆木脑袋肯定没这份心思,还要我这个王爷来操心。
这三千两,赏给他还不如帮他花了。
他的这些想法在伞抬起的一瞬间化为乌有,笑容在林贤的脸上凝滞成一种怪异的表情。
三千两的银票从他的手里轻飘飘地滑落在雨水里。
轰!
暴雨将歇的一道霹雳,林贤的伞应声落在了地上!
他冲过去扶起了姚龙的上半身!
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滚开!”
他一掌把旁边的马匹打退了两丈余!
姚龙睁圆了双眼吐着鲜血,看着林贤呜呜地想说着什么,可是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别他娘的说了!我带你去判官店!”
长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林贤不知道万寿阁在哪,他不认识段云澄,不认识刘桐,没见过贾云腾!
他能找到的人,只有刚刚判官店的阎啸,没想到他曾经心心念着要杀的人,现在会变成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走!”
林贤把姚龙背在了身上!他每走一步,姚龙都被震荡地吐一口血。
林贤的眼睛通红,姚龙待他如亲儿子一样,这种关系早已超出了主仆,他看到姚龙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的愤怒和难受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终于踏进了油伞店的门槛儿。
“阎啸!阎啸!你快出来!”
“阎啸!!!”
门帘打开了,阎啸一脸疑惑地从后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
他也看到了地上就快要死的姚龙。
“快!救救他!多少钱我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林贤跌坐在姚龙的身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衣衫他已全然不觉,他只想姚龙平安无事!
阎啸看到他,想起了那时阿福被打时的自己,不由得感同身受。
“把门闩上!跟我去后面判官店!这里地方太小,也没有刀具。快点!”
短暂迟疑了一会,阎啸还是决定帮帮他。
林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脑袋捣蒜似地点头!
姚龙被二人放在了判官店的断案桌上。
阎啸解开了他的衣服,几个牙洞清晰可见在他的侧颈。
阎啸的心里涌起了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是殷灵??不是才给她送过血么?
眼下情势紧急,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姚龙的脖子已经青黑的不成样子,尸毒已经蔓延到了脸上!再这样下去!他不死也会变成殷灵那样的怪物!
“你去巷子口!那里有个药铺,甘草,忍冬,志远,夜交藤,黄岑,蒲公英,糯米!还有天竺葵!每样拿一点回来!记得住吗?!”
林贤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个起落就飞出了院墙!
阎啸拿出了一把小刀,淋上了些烈酒,开始给姚龙处理伤口。
触目惊心!
他脖子上一共四个牙洞,每一个都已经开始腐烂,阎啸小心翼翼地割掉每一块烂肉,用烈酒重新消毒后,拿细布把伤口包好。
“我回来了!”
一个大麻袋被扔了进来!
林贤也冲了进来,
“看我买的对吗?”
阎啸打开了这个麻袋,
我的天!
“你是把这药铺给打劫了吗?!”
麻袋里面满满的药材!足足有几十斤!
“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反正都是药!我每样都抓了一大把!”
林贤急躁的不行,他一边回应着阎啸一边看着桌子上的姚龙!
阎啸也注意到林贤来时腰上的玉佩不见了。
想必是换了这些药材,
要知道,林贤的玉佩,别说换些药材,买下半个长街都绰绰有余!
阎啸也不再责怪什么,翻着麻袋找他需要的东西。
天竺葵!阎啸把它磨成了粉末,打开了细布,把粉末撒在了伤口上又重新包上。
天竺葵性温,可止痛,镇定!
桌子上的姚龙渐渐平静了下来,胸口的起伏也趋于正常,不过失血过多的他很难段时间内醒来。
剩下最难办的,是尸毒。
阎啸挑出了他需要的东西,研磨好之后交给了林贤。
“去隔壁的厨房,三碗水煎成一碗,我去煮糯米水。”
“好!”
阎啸的茶灶上,咕噜噜煮着糯米水。
他就坐在旁边,看着已经深度昏迷的姚龙。
殷灵为什么要这么做,古井里那么滑,她失去了神志的情况,是怎么爬出来的...
林贤在厨房里急的冒汗,汗水和泪水都在脸上划出了道道的脏痕,也顾不得许多,林贤抓起了抹布就擦了一把脸。
木勺慢慢地搅动着炉子里的药。
“咳,咳!”
桌子上的姚龙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紧接着就是痛苦地呻吟。
“林贤!好了吗?”
“催什么!”
片刻后,
林贤端着一碗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生怕撒了一滴。
二人扶起了姚龙,顺着喉咙给他灌了下去,又用糯米水粘着糯米贴在了他尸毒发作的半边脸上。
阎啸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在了一旁,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好了,他休息一两天就可以醒过来,尸毒只能暂时压制,想要彻底解决,没那么容易。”
开玩笑,要是知道解决办法,殷灵就不会出来咬人了。谁知道这些药材能压住姚龙多久!
“谢,谢谢。”
林贤红着脸挤出这么两句,他还是第一次对人说谢谢。他也知道姚龙能活下来,全因为阎啸。
“不必言谢,开封这几天凶险万分,难题还在后面。”
林贤也拿起了酒壶喝了一口。
“我本想着来开封杀了你。”
他的脸上流露了一种苦涩。
“你很庆幸自己没杀我?我才能救你朋友?”
阎啸微笑着看着他,经历了刚刚那些事,他觉得这小王爷不如传说中的不可一世,倒也有着人情味儿和情义。
“我庆幸我没有和你为敌,因为我不确定我能否接下你的碧霄刀。”
阎啸摇头笑了笑,对着林贤举起了酒壶。
林贤又喝了一大口,这辛辣的感觉让他对这江湖路有了别样的感受。
没有谁是无敌的。
强如他,也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朋友。
他需要的并不是阎啸这样的敌人,
而是这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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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
漆黑的院子,
和同样漆黑的井口。
井底的烛光摇曳下,一只大手,托起了殷灵的下巴。
殷灵的眼里都是血丝,嘴的周围都是凝固的血液,蓬乱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大雨浇的她浑身湿透,凹凸有致的身体虽然被麻布包裹着,却也看得出她身材十分姣好。
“苗疆人的血,好喝吗?”
这是个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萦绕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啊!啊!”
殷灵神志清醒的时刻已经越来越少,她被捏着脸颊张大了嘴,毫无意义地嘶吼着。
“乖、乖、我会满足你,下次给你喝阎啸的血好不好?知道阎啸是谁吗?判官店的老板啊!白白的,高高的,他的血一定很可口!
是吧!
是吧!
是吧!!”
那人说完就低下头舔舐着殷灵嘴角已经凝固的鲜血,像一条见了尸体的豺狗一样!转眼他的眼神又变得狠戾无比!重重地给了殷灵一个耳光!
“臭婊子!!”
“烂货!!”
殷灵被一个巴掌打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啊啊啊低叫着。
那人眼神又恢复了柔和,捧着殷灵的脸蛋舔着她不由自主流淌出的眼泪。
“啊~疼了吗?疼了吗?我会补偿你的,你不是想要阎啸的血吗?我给你,我给你啊!”
殷灵那已经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短暂的挣扎,就又陷入了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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