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仪点了点头,面有感激之色。
在明白了被老元戎钦点的意义之后,苏仪感觉到肩头上的担子又更重了一些。
但苏仪绝不会因此被压垮,这份负担反而会成为他的动力,帮助他走的更远!
“不说这个伤心的话题了。”皇甫院事摇摇头,话锋一转道,“另外,你的试卷和挺举之法已经在县城以上的所有地方的布告栏上张贴了,吴郡的黄老院事告诉我,现在几乎整个郡城都在谈论‘苏仪’这个人,压都压不下去,恐怕其他地方的情况也差不多,而且很快就会影响到所有农村,到时候你将在整个人族名声大噪,但切不可因此心娇气傲。”
“小生谨记。”苏仪道。
“另外,朝廷也准备对你进行封赏了,恐怕过几天太后的懿旨就会传下来。”季县令笑道。
“朝廷?对一名武生封赏?”苏仪愕然。
“区区一名武生,自然是不值得封赏的。”季县令说,“但苏贤侄,你是千古十筹、天择仕子,又引发了压城奇观、写出了一纸军文,这种种成就,足以让朝廷对你封赏了。只不过,兵家仕子只有达到行人等级之后才能封官加爵,你还只是武生,大概只会赏赐你一个县侯之类的空有虚名、没有实权的爵位,但金银玉帛、奇珍异宝肯定是少不了的。”
苏仪注意到连季县令都改称他“苏贤侄”了,顿时面色古怪,不过也并不感到排斥。
“嗯,我现在身无分文,穷的叮当响,得考虑吃考虑住,钱财对我太有用了。元戎钦点之类的,现在不想也罢。”苏仪一本正经道。
皇甫院事和季县令顿时笑骂苏仪不识好歹。
“对了,苏贤侄,我听说你此次回乡,是为了接你的姐姐?”季县令问道。
“嗯,准确的来说是我的义姐。”苏仪点头道。
“听说这事儿有点棘手?你不如将你家中的情况说一说,我们也好有些对策,尽量和平解决。”季县令又问。
“怕是和平不了。”苏仪摇头。
随后,苏仪将自己生在富贵人家却遭到迫害,过着比寒门还不如的生活;母亲受宠遭妒遇害;苏诗儿的十年恩情;大夫人和苏元对苏诗儿逼婚;以及自己赶考途中遭到苏元雇凶追杀的种种往事都说了出来。
最后,苏仪还特地点明道:“若不是我在逃亡途中遇见一位高人,恐怕就葬身于间门山上了。而且我受到那位高人的点拨,竟然清晰地想起了以前所学的一切,又正巧这次县试考的都是我村兵学院这两年所教授的内容,运气好拿到了十筹。”
苏仪这样说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他县试先后的成绩差距太大,引起怀疑。
而且那所谓的“高人”也不是凭空捏造的,苏仪的确是受到了某位先贤的恩赐。
而苏仪的推托之词果然也有效果,两位同窗先前还有所疑惑,现在却恍然大悟,觉得苏仪的十筹拿的理所应当。两人甚至还感叹自己怎么没跟苏仪一起走,说不定也能遇见那位高人,受到点拨。
“能让人的记忆复苏?莫非那位高人是一名豪杰?”皇甫院事惊奇道。
“我看至少是豪杰以上。”季县令又看向苏仪,道,“咳咳,苏贤侄,你下次要是再遇见那名高人,可否替我美言……”
“这个我不敢保证。”苏仪连忙说,“那位高人云游四方,救下并点拨我只不过是随手而为,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能不能再次碰到他。”
“可惜。”季县令一脸惋惜。
“重点不是这个吧。”皇甫院事苦笑着摇了摇头,“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季县令面色一凛,道:“没错,那苏元逼婚雇凶,简直无法无天,若是苏诗儿被迫嫁给了他,岂不是要断送掉自己的大好人生?我作为素水县令,绝不能坐视不理!”
“还是尽量以和平的手段解决为好,比如说许以财物,将苏诗儿赎出苏家;同时打消苏元的邪念,让他不对苏贤侄抱有憎恨,以绝后患。”皇甫院事说道。
两位大人陷入了熟思之中。
苏仪虽然对两位大人真心相助感到十分感激,但说实话,他根本不认为苏元会善罢甘休。
麒麟马豪车的速度飞快,陵亭村离素水县二十几里路,竟然半刻钟时间就到。
有皇甫院事和季县令两位大人坐镇,吴妄和童溪觉得自己应该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在村口下了车,准备先回家报喜,再去兵学院拜见院长。
苏仪趁着停车的空档,挑帘往车外四周看了看,心生诧异。
这陵亭村靠近县城,人口也并不少。虽然现在还不是农忙时节,但往日里总能见到三三两两的村民在村口坐着闲聊;此刻苏仪看着罕无人烟、萧条无比的村口,心中纳闷不已。
马车继续前进,突然一阵鼓乐之声在耳畔响起,而且越往陵亭村深处走、越靠近苏家大宅,鼓乐声就越发洪亮。
到了苏家大宅的宅门外,苏仪看到宅门大开,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贺礼堆叠盈街;道喜之声阵阵,鼓乐之音嚣嚣,好不热闹。
而门房则满面堆笑地站在门口,一一接过来访宾客的礼物,将宾客一个个送入宅门,表情喜庆无比。这些宾客大多都是村里的邻居,但也有很多人是收到了请帖连夜赶来的。
显然,今天苏家正在办一场喜事。
“苏家能有什么喜事?”苏仪纳闷,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面色阴沉,连忙挑开门帘下了车。
皇甫院事和季县令两人瞧得苏仪这种脸色,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面露不快,跟着苏仪下了车。
正在麒麟马豪车在苏家大宅门口停下时,顿时吸引了来访宾客们的眼球。
“天呐,这可是麒麟马啊,还是三匹!这究竟是哪里的豪门?”一人羡慕道。
“豪门?哪家豪门骑的起麒麟马?你看苏家是咱陵亭村最大的财主了,但就算是散尽家财恐怕也买不起一匹麒麟马。”
“是啊,有资格骑上麒麟马基本都是名将世家。我看啊,肯定是苏家大公子在吴郡结识了哪个世家,今天是来参加他的喜宴的。”
“如果苏大公子真的结识了名将世家,再加上苏大公子本身的天资,日后苏家的地位必然一飞冲天,我这贺礼送的值啊!”
众人纷纷点头,都感觉自己这趟来的值。即使有人送的礼物十分贵重,甚至远远超越了此人家庭的财力,但只要能巴结上苏家、甚至巴结上名将世家的话,那送再厚的礼都价有所值啊!
甚至还有的人后悔自己送礼送的太少了。
宾客们纷纷挤上前去,想要第一时间巴结麒麟马豪车上的主人。
但门帘一被挑开,众人全都愣住了;因为,从豪车上走下来的,竟然只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苏仪!
苏仪刚停下车就听到了宾客们的议论,明白自己的猜想应验了。此刻走下车,面色无比沉冷,又见宾客们一脸掐媚地迎了上来,拦住了他的路,心中十分恼火。
“让开。”苏仪低声冷喝。
宾客们面色一凛,知道是贵人不愿意与人结交,纷纷让开。
有的人认出了苏仪此刻所穿的武生服、以及肩头上佩戴着的“武艺超群”肩章,不由自主地摆出一副艳羡的表情来。
“十五六岁的武生?这天资比起苏大公子都丝毫不差,真不愧是名将世家的子弟。”许多人心中如此想到。
苏仪走上前去,站在门口迎客的门房顿时目光一凝,众人不认得苏仪,他可认得!
而且,这门房在苏家干了十几年,知道这苏家的一切内幕,更知道苏大公子为了顺利将苏诗儿纳为小妾,昨天早晨还雇了人去杀苏仪!
那批受到雇佣的亡命之徒中,还有两三名武生,苏仪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但此刻,苏仪竟然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来势汹汹、面色阴冷。
这门房瞬间意识到苏仪是来讨债的,也不管苏仪为何会坐着麒麟马豪车,甚至也没注意到苏仪身上的武生服,一个慌神之下,竟然直直地挡在了门口,打算阻拦苏仪进入苏府。
“站住!”门房尖声喝道。
苏仪看向拦路之人,一眼就认出是大夫人身边的狗腿子门房,脚步一顿。
苏仪清楚地记得,这门房不仅平日里天天巴结大夫人和苏元,还对苏仪的生母用尽侮辱之词,甚至还将“狐狸精”、“小贱种”等种种污名扣在已死的杨夫人头上,深得大夫人欢心。
而且,在苏仪失势后,这门房为了在大夫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忠诚,平日里也没少欺负苏仪。
要是在以前,苏仪见到这门房,肯定会心生怯意;但现在,苏仪面对着门房,却毫无惧色,心中只有滔滔恨意涌起。
“你要拦我?”苏仪冷冷问道。
“我自然要拦你!”门房厉喝道,“今天可是苏元大公子的大喜之日,怎能放任你这条野狗进去搅局,给我滚!”
苏仪面色冷若冰霜,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凭借着自己身为天择仕子的强悍身体,直直向门房撞去。
“哼,你这小杂种还挺有胆量!”门房也不躲闪,冷笑一声道:“不需要大公子出面,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这苏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闯……”
话音还没落下,门房的不屑表情就这样凝结在了他的脸上。
在苏仪撞到他的那一刹那,那门房陡然感到一股巨力袭来,好似山崩一般冲击着他的胸口!只听咚的一声,那门房一个没站稳,直接被苏仪撞翻在地,后脑勺磕在墙壁上,连连打滚痛叫。
围观的宾客们一阵惊呼,而门房心中惊骇不已,想到先前那一瞬间,他竟然在苏仪的唇齿之间看到士气金光的涌动!
“武、武生?!你考上武生了!”门房惊骇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