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周一。
果真如同斯坦利香港子公司预料的那样,失去了托市资金的注入后,港股一泻千里,急速下滑,开盘就跌去接近200点,随后恒指一头往下栽,个股简直就是全线飘红,最终整天下跌554.70点,跌幅高达7.08%。
随后的9月1日,恒指依然是暴跌不止,开盘就开在了7000点附近,比前一个交易日又下跌200点左右,盘中虽然有不小的涨幅,但最终还是被打了回去,最终恒指收于7062点,比上一个交易日跌去212点,跌幅达到了2.92%。
“就这么让他们跑了……”
望着屏幕上的k线图,和明显不同于往日的期指成交量,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马家瑞自然也不例外。他有些惋惜地看着空转和双平的成交数目,这些在他看来可都是真金白银。
由于在八月份的看法上出现分歧,一部分的空头主力提前转仓到了九月份,避免了被逼仓的危险。但随着八月份空头主力的溃败,使得他们也无心继续恋战下去,趁着天域基金不再扶持市场之际,他们迅速地纠集了一批资金,趁着大势将港股快速地打压下去,然后在7000点以上迅速出货,第一时间逃离这个市场。
而市场上的某些其他资金,也看穿了对方的意图,试图在9月1日的市场上狙击对方,虽然也曾中盘上穿到7300点。但是还是被组织有序的空头所击败,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容离去。
对此,马家瑞很不甘心。
“算了吧,既然我们已经留住了大头,又何必在乎这些小鱼小虾呢?”钟石微微一笑,谈笑间看不出有丝毫的在意,“注意到有多少股票没有正常交割吗?这部分的到底有什么说法?”
一说到正事,马家瑞的脸色立刻郑重了起来,斟酌了一番言辞之后,这才慢腾腾地说道:“粗略地估算下来。应该有超过50亿港币的额度。按照道理来说,这部分应该是有结算资格的经纪商来支付,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会有经纪商破产。虽然最终要走程序。但是这部分的资金已经返还到我们的账户上了。”
“居然有这么多!”钟石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他还是禁不住地后怕不已。对方竟然想出用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心思不可谓不恶毒。
“是啊!”马家瑞也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当最终入户的股票账目和预期相差竟然有这么大的时候。他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你?什么?现在?”
电话铃响起,钟石举起话筒,脸上很快就露出意外之色,只是短短的三言两语后,他就放下话筒,沉吟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让一旁的马家瑞浮想联翩了好半天。
“刚才香港政府打来电话,让我去商谈关于如何遏制国际炒家再次进攻的办法,岑印权亲自打来的电话。”
点上一支烟,钟石的脸庞在青烟中渐渐模糊起来。马家瑞努力地想透过烟雾,寻找钟石表情当中的变化,但仔细观察了半天,他还是徒劳地放弃了。
“你不是已经和他们达成协议了吗?”马家瑞想了想之后,这才有些奇怪地反问道。由于从钟石这里知道了很多秘辛,所以在很多时候,他知道的事情甚至比官方的还多。
钟石熄灭烟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他们还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的好。有些事情,他们知道了反而会坏事。”
有些事情?什么事情?马家瑞还没有搞明白,钟石就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
“今天请各位来,是想集思广益一下,如何能够彻底地杜绝国际炒家针对香港经济的攻击,一劳永逸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也要在市场的规则范围之内。”
一到时间,坐在中间的岑印权轻咳一声,目光巡视了一遍全场后,就中气十足地向着在座的众人问道。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坐得满满当当,均是和市场有关的人员,港交所、期交所、证监会、财务司、金管局等机构的代表人物以及经济顾问等等,唯一一个例外的可能就是钟石,他是以私人身份参与的。
尽管是以非官方身份参与,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觑钟石,事实上自从他进入房间之后,就一直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只不过钟石一坐到最尾的位置上,就开始闭目养神,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岑印权的问话将众人的思维重新拉了回来,很快就有期交所的代表站起身来说道:“我建议增加恒指期货的保证金数额,从目前的八万港币每手提高到十二万港币每手,这样一来,炒家们做空股市的成本至少增加50%,这样足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他们的恶意做空。”
原本一手股指期货的保证金是八万港币,并不是根据每天的盈亏进行结算,所以在没有出现大幅亏损的情况下,这八万港币的期指单可以一直持有到交割日。而现在大幅增加持有的成本,绝对能够起到遏制恶意攻击的目的。
但如此一来,市场上其他投资者的持仓成本也会相应地增加。而股指期货市场的目的,是为了给股票市场一个对冲和预期的空间,所以期指的成交量势必会下跌,而对市场未来的预期也相应地不如从前。
不过相对于国际炒家这种心腹大患来说,这些都是癣疥之疾,所以这个提案只是稍微地讨论了一番,一群人等也就都同意了下来。
“我建议公布期货大户的持仓量!”很快。又有另外一条关于期货交易的提议也被抛了出来。
关于持仓量,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因为会涉及到券商的部分商业机密,甚至还会有人因此根据每天仓位的变动,预判出对方的动向,继而进行跟仓操作等等诸如此类的利益纠纷,所以对此心知肚明的人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一时间场面竟然冷清了下来。
“我同意这个提议!”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钟石竟然站出来附和同意。见众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钟石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后。这才好整以暇地说道:“长久以来。我们都有一个错觉,即造成今天局面的是来自美国或者欧洲的国际炒家,但我们却忽略了,即便是在香港内部。也有不少人对这一次的攻防战抱有悲观的态度。更有甚者亲自下场做空。这在无意间给我和我的基金制造了极大的麻烦,因此我同意公开期货大户的持仓量,甚至是只要持有超过500手以上的头寸。就要向期交所报告。”
“另外,我还建议,公布融券的额度,而如果是借出超过某个额度的持股人,也可能将他的身份公布于世。这条意见和上一条一起实施,让全香港六百万市民看清楚,到底哪些人在出卖香港,哪些人在维护香港的利益!”
这番话一出,立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块千钧巨石,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说前一条,通过讨论还有实施的可能的话,那么钟石后面所说的一条,不管怎么说,都没有任何一丝实行的可能。虽然在座的人都很清楚,在此次风潮当中,肯定有超级富豪借出手中的股票给国际炒家,他们也是对这种行为感到痛恨不已,但如果真的将这种行为公之于众的话,后果可绝对不是他们所能够承受的,即便是特首恐怕也弹压不下来。
香港虽然有六百万市民,但掌握香港命运、决定香港前途的依然是处于社会最上层的那一撮人。
众人窃窃私语,一时间整个会场陷入到了失控的状态当中。
钟石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足足讨论了五分钟之后,岑印权才重重地咳嗽一声,将众人从混乱当中拉了回来,见会场重新安静之后,他才大有深意地看了看钟石,说道:“第一条意见倒是不错,可以讨论,但是第二条的话,牵涉面实在是太广,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讨论。”
他并没有当面反驳钟石的话,反而是用了一个“拖”字诀,倒是给了钟石面子。
很可惜钟石并没有理解这番“苦心”,似笑非笑地瞟了岑印权一眼后,钟石用略带讥讽的语气说道:“如果后面一条不能实施的话,那么一旦国际炒家来袭,我是不是也可以借出股票?想必诸位应该很清楚,我现在手头上可是有着大把的股票,就在前天,斯坦利.德鲁肯米勒还亲自拜访我,商讨双方合作的可能呢!”
钟石入场救市,这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但德鲁肯米勒私下拜访,却根本没多少人知道。一时间,所有诧异的目光都从钟石的身上移向了岑印权,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位小钟先生和岑印权的关系不错。
岑印权脸上表情不变,但心中却是大为惊骇,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后悔起来。自然,他是不相信钟石会和国际炒家们合作,但是此时钟石说出这番话,威胁的味道实在是太浓了,因此心思急转了千百回,他仍然要堆出一副笑容,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钟先生真是太会开玩笑了,我们都清楚,你是最爱港爱国的人士,怎么可能会和国际炒家合作呢。现在,我们回到正题,讨论这两个方案的切实可行性!”
“是的,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察觉到岑印权眼中的无奈,钟石飞快地眨了眨眼,朝着四方一拱手,说道,“实在抱歉,我个人年轻气盛,所以提出的方案可能并不完善,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提出宝贵意见,毕竟我也不想让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果实就这么拱手让人。”
“在这里,我保证,如果国际炒家再次来袭的话,天域基金一定会尽全力和港府站在一起,绝对不会向他们借出一分钱的股票。前天,我也是这么对量子基金的德鲁肯米勒说的。”
眼见着钟石如此信誓旦旦地在众人面前表态,断然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岑印权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说道:“其实公布融券这一块,我们虽然不一定能够公布融券方的信息,但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限制融券业务,不让他们做空,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一条虽然也是石破天惊般的提议,但毕竟给那些做空香港的富商们留了面子,又有了前一条做铺垫,接受起来就不是那么的困难,所以众人在一片喜气祥和当中开始讨论相关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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