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午后,即使天气仍然寒冷,却也是一天之中阳光最温暖的时候。昨天送走了来访的客人,从豁楼也清静下来。
方小姐略带羞涩的从苑门进来,带着一双自己做的绣工精致的短靴想送给“白大哥”的时候,璎珞坐正在主子房门外的水井边洗衣服。本来这些活都应由方家下人接去,不过白秋原似乎不喜欢旁人触碰自己的私人物品,若不是考虑到“得给璎珞提供偿债的机会”,这些事也是有他亲自动手吧。
“啊……”璎珞一分神,手里力度没控制好,白色丝制衬裤被“嘶”的一声拧破。无奈的把整成条状的物品丢进一边的篮子,璎珞平缓的转头看看方小姐:
“主子跟西门少爷出去了。”
琥珀色的猫眼直勾勾的望向被西门聂和白秋原甩了的女子,看出她的局促和不安,璎珞叹口气,擦干水湿的右手伸向她:“我替你转交吧。”
接过方怜蓉的杰作的璎珞,不经意瞥见躺在篮子里的衬裤的尸体,感觉有些别扭。
达到目的却没有见到目标人物的方小姐没有逃也似的离开,而是搬来小凳子挨着璎珞坐下:“璎珞姐姐,跟我说说白大哥的事吧。”
璎珞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晃过神来又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看一眼容貌端庄、品性温良、烧得一手好菜,绣得一手好功、可以随时准备嫁人的方小姐,璎珞本身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为白秋原拒绝这样一位女子吧。
“呃……主子他……”璎珞有些心情复杂的喃喃说道:“恩……他……看起来很沉稳冷漠的正经样子,其实他很爱玩,尤其是喜欢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在为白秋原收拾房间的时候,不止一次发现被他“玩”坏掉了的小器具的尸首。
“别看他吃饭的时候又快又来者不拒的样子,其实他很挑食。”
偶尔收拾碗盘的时候,发现放在白秋原面前的有几样菜永远不曾动过——他不吃香菜、芹菜、空心菜等素菜,但喜欢吃大白菜和青菜;他喜欢吃鱼肉,但绝对不碰鸡肉和牛肉。
“还有,你看他的样子好象有洁癖似的不让人家动他的东西,其实他非常懒!”
如果不主动去翻他的衣服来洗,他一定会把穿过的衣服塞进包袱里,过段时间再当干净的衣服拿出来穿。
说着说着,璎珞自己也来了劲,兴致勃勃的好象把自己的什么秘密宝贝展现给别人看似的滔滔不绝。
末了,方小姐闷闷的笑了笑:“璎珞姐姐,其实你也挺喜欢白大哥的吧?”
“啊?”
“我听说了,虽然姐姐的身份是白大哥的仆婢,但其实是白大哥在路上救了你,所以你们并没有明显的主从之分,不是吗?”
“呃……是那样吗……”璎珞被方小姐突然暴出的“恐怖”的惊人之语震住,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只是想报答白大哥的话,不会这么在意留心他的每一处细微举动,也不会这么关心他的每一点喜好厌恶。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这么了解吧?”
方小姐红扑扑的小脸对着自己绞在一起的细嫩双手,流露出害羞又落寞的神情:
“我也很想了解白大哥呢……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是……可是,总没有机……”
“呃……那个……”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
“我其实并没有要对璎珞姐姐说些讨厌的话。”方小姐怕被误解似的突然抬起头:
“是璎珞姐姐先遇到白大哥的,而且知道你也是这样的心意后,我当然不会说什么要你离开白大哥这类的话,我只是……只是……希望璎珞姐姐……也能……接受我……”
拜托……璎珞混身乏力:是什么我弄不清楚的状况吗?
看着一脸决心要“从此三人过上幸福的生活”的方小姐,璎珞已经虚脱到快要从板凳滑到地上去的地步。
就在“我没兴趣搞3P”这句话冲出口之前,“砰”的一声巨响传来,白秋原一脸阴霾的裸着上身,浑身湿透的从外面拖着一地的水渍踹开院门,径直走向自己的客房。
不知是不是水珠和光线的缘故,白秋原的皮肤显得很白,加上厚实的胸板、平旦的小腹和流畅的后背线条,似乎到达了刺眼的程度。虽然是没有多余赘肉的肌肉,却组成了缓和而不失硬感的轮廓,不似肌肉隆隆的粗汉们的夸张。湿淋淋的墨黑色长发散乱在肩上,鲜明的黑白对比看来格外的……诱惑?
诱惑?大概是受了方小姐的话的影响,看多五大三粗男人们半裸身体的璎珞也禁不住颈部以上一阵哄热。而方小姐早已“呀”的叫着、捂住羞红的小脸跳到璎珞身后去了。
“别让那家伙进来。”终于注意到两个小女子在场的白秋原在中途顿了一下脚步,恶狠狠的如此吩咐完,便用力甩上房门。
不用细想“那家伙”是谁,脑后已传来西门聂似乎是夹着关心的轻飘飘的呼唤:“白兄、白兄,不要走这么快啊~~”
“呃……这……怎么回事?”
身后还贴着方小姐的璎珞转过身,看着一身光鲜依旧、笑容明亮得同样刺眼的西门聂。
“啊~你们都在啊。”西门聂好笑的看看紧闭的房门:“我们在河边看见一个渔家姑娘落水,可是大冬天的,河水太冷,我若跳下去的话一定受不了,所以白兄便毅然挺身而出……”
不用说了,一定是西门聂为了帮兄弟积德,一脚把打算走开的白秋原踹进了河里。
璎珞一脸了然,西门聂一脸灿烂,方小姐神魂颠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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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中天,璎珞静静的坐在窗前。
引毒疗伤已告一段落,体内真气渐渐恢复——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借口蛰伏不动,必须有所作为了。可是……
“其实你也挺喜欢白大哥的吧?”
“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这么了解吧?”
是这样吗?
玩累归来的伍不惊一头大汗,一进门就神秘兮兮的道:“姐~我有好东西让你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团草纸——修正,是溜进白秋原屋里偷偷摸来的疑似之前曾与璎珞讨论过“是藏宝图还是帐本”的斑斑点点的烂纸团。
“这是!”璎珞瞪大眼:“你怎么弄来的?”
“在他包袱下压着。因为看来和角落里的垃圾差不多样,所以我偷偷扔进垃圾里,帮他倒垃圾时顺便拿来的。”
因为在纸团上看见貌似“楚侠晴岳”和“千变绝笔”的字样,引起了不惊的注意。
不惊似乎对处理这些破烂很在行,不一会就翻译出了一篇狗屁不通的据说是“千变遗书”的东西。
“姐,如果这遗书是真的,那玄武令牌就是在白老大身上咯?”
“那怎么可能?”虽然断然否定,可心里不禁摇摆起来——玉玲说的“那个人”,是指白秋原吗?
“虽然这个信息很惊人,但是细细想来……也不是不可能。”不惊是很冷静的,坐在桌边瞄着那片纸道:“十年前令牌已不在楚晴岳的事,白老大来益权盟的目的,江湖传言令牌在这里的时间,一切都很契合。”
“可、可是,他带着令牌来这里干嘛?称霸武林?你觉得他是如此积极的人吗?还有,在这件事上,你觉得得知详情的西门聂和殷先生他们,是能够守口如瓶的人吗?”
璎珞虚弱的反驳,不知是劝服不惊还是说服自己。若是她早早冷静的思考,也应该怀疑到白秋原的,可是正因为那不知名的情感扰乱心神,像是逃避一般的去否定那个存在,以至至今亲见遗书,会如此震惊、惶恐。
“你说的也是……”不惊摇头晃脑作不解状:“以我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一直没有发现其中蹊跷,也不可能没有套出话来……不过玄武令肯定与白老大有关,问题就出在他到这益权盟来的真正意图了。”
璎珞不知是否该再说些什么,窗外突然传来扑腾扑腾的鸟翅声,一只通体乌黑的鸟儿停在窗棱上,是无恋宫专用的传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