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不自觉往前迈出半步。
他拉高登山服的帽子,戴上,半遮住自己的脸走向她:“别急,晚上我会来找你。”随后,错身而过。
尼泊尔的香火气,顺着门缝透过来。
孟良川随即跳入门槛,险些撞上一个要走出去女游客,耸肩,抱歉笑笑,他丢给程牧云一袋饼:“趁热吃。”
短短时间,
她,程牧云,孟良川和那个陌生女游客,四个人在门口经过,像是最寻常的背包客,互相毫无联系。
他们两个直接上了通往二楼的扶梯。
身影消失前,王文浩眼角瞥见了孟良川的背影。孟良川也在看他,很快比了比中指,跃上二楼。王文浩装着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写下护照信息,抵在台面上的左拳紧攥。
二楼是很简单的走廊。
他走到尽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色钥匙,开锁。
“我刚才买饼时,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点是我漏掉的,”孟良川咬着饼,跟着他进了屋,拉过来折叠椅坐下。
“哦?漏掉了什么?”他随口反问。
孟良川拧起眉心,食指点点自己太阳穴:“还没理清楚。”
从加满德都,故意将王文浩的漂流行程提前一日,打乱王文浩的计划,跟踪他窥探到交货日期;
到盗猎者来袭那夜,趁机在交货前调走王文浩的货,留下看似黑吃黑的讯息,让王文浩亲自来蓝毗尼“买回”自己的东西;
到现在——
“为什么要来蓝毗尼?”孟良川终于抛出了第一个疑问。
“因为,佛在这里。”
“……”孟良川低头继续吃饼。
“这里是全世界佛教徒的圣地,每天有大批各地游客到来,这里的戒备森严,就连蓝毗尼公园的大树下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卫,没有人敢轻易在这里进行流血械斗。就像没人会在圣城麦加,或是耶路撒冷惹事,不管是旁观者,还是你自己的内心,都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程牧云说完,自己回味了下,“听起来无懈可击?”
起码在这里,她的安全系数最高。
孟良川放弃了追问。
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让人不踏实。一定还有什么更真实的东西被隐藏了。
三个小时后。
温寒将自己的脏衣服都洗干净,晾晒在夜色下的露台上,她看着自己因为洗衣粉浸泡而干净得发白的指甲,还有没有褪色的手绘。借着月色,能看出来他描绘的极细致。
这个男人如果开个手绘店,应该门槛都会被踏破吧?
房间里的灯泡突然灭了。
她吓一跳。
楼下传来一声声笑和低声抱怨说“又停电了”、“尼泊尔真是全世界最爱停电的国度”。不光这里,她看到不远处的街道本就不多的几家小店铺都没了灯光,已经有人点起蜡烛。
隔壁有电话铃响起。
这里的装修很简陋,隔着一层木板墙能偷听到隔壁所有稍大一些的声响。另一房里,王文浩拿起听筒。
电话那边孟良川说:“王老板,欢迎来到蓝毗尼。”
同一时间,温寒房间的电话也响起来。
她将手草草擦干,跑去拿起听筒。
“打开你房间的门,沿着右手走廊一路到尽头,我在那间没有上锁的房间里等着你。”透过听筒,连他房里的风声都那么清晰。
电话“咔哒”挂断,剩下有节奏的嘟嘟声。
她握着听筒,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拿上自己房门的钥匙,什么都没带,反手关门走出房间。恰好,刚才在楼下上来的几个异乡人与她擦肩而过。温寒与他们擦肩而过,听到他们在用柯尔克孜语交谈,“苏诺里”和“白哇啦”这两个词出现了两次,她依稀记得,这是印度的地名,都是边关口岸。
也许是察觉到温寒听得懂他们说话,几个男人抬眼,瞥了她一眼。
她装着羞涩地笑了笑,给他们让了路。
从小就这样,总是不自主地去留意陌生人和他们说的话,每次被发现,她都是这样蒙混过去。
到走廊尽头,果真如他所说,有一间房挂了锁,另一间是虚掩的。她按下扶手,悄悄走进去。
房间里,折叠椅上燃着一只蜡烛。
她轻呼吸,反手关门。
他靠在小沙发上坐着,打着赤膊,沙发一侧的小桌子上竟然放着一个小收音机,里边有她听不懂的语言在说着什么,情绪还很激动。
“你在听什么?”她靠近他。
借着烛光,
她看到他高瘦结实的身体,还有横越胸背的那些足够让任何人看到感到后深感不适的伤口。
她目光微微动荡。
“是不是在想,你究竟有多糟糕,竟然亲手加深过这些伤口?”他拿过拿收音机,将声音调到最大,“我在听新闻,尼泊尔几个城市在大罢工,我想你们这次要回国可能会需要更多耐心了。”他竟然在认真回答她用来掩饰紧张的问题,然而眼睛在看她身上这条蓝色长裙,还有她想要走过来却又徘徊不前的小矜持所主导的小动作——轻咬的嘴唇,胸口起伏的曲线。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在观察着面前的他。
除了那些伤口的震撼,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没有穿上衣的样子,这个男人,从肩膀到胯部的每一道线条都很硬朗,他跨坐的姿势,很明显让她看到了——
温寒脸明显红了。
“不如这样,从这里到印度只需要一趟车,”他终于在这场矜持与暧昧的对视中,首先打破了界限,拉起她的裙角,让她不得不再次靠近自己,直到跌坐在自己的腿上,“我把你带去苏诺里,你可以选择从那里回莫斯科。”
“可我刚从印度回来。”
她手碰到他滚烫的胸口,蜷起指尖。他的皮肤没有女人的细腻柔滑,让人有陌生的压迫感和真实的粗糙热度。
属于男人的热度——
程牧云抓住她的手,睫毛下的那双眼睛紧盯着她。
目光潮湿而性感。
“好了,宝贝儿,这个话题结束,让我们来做点别的。”他抬起她的手,轻舔她的手心。
手心的□□,让她身体更软了:“这里好像不隔音。”
她想起,在加满德都。
两个人还没有争吵的每一刻。虽然只是一段很短暂的时间,却让她现在想起来都会身体发热。
“我知道,你看,那里有个收音机,”他在狭窄的空间里将她反转到身下,“他们只能听到大罢工的新闻。”
头顶的小灯泡,噗呲亮了。
房间角落的电视机也开始有了画面,和广播在同步说着什么,画面是夜色下的大罢工□□,还有肢体冲突,荷枪实弹的冲突——
声音嘈杂。
多变的尼泊尔,除了天气,时局也是莫测。
他的嘴唇,此时此刻倒像是火烧着她。
“我一直没有问你的年龄。”
“上个月刚过二十岁生日。”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他的声音很轻,就在她耳边。
男女之间这些事,对于刚才开始尝试的人绝对是剧毒,容易让人上瘾,而当这个下毒的人是这个男人,她发现,谁也不可能找到解药。
以前做过翻译资料,有关迷迭香。
这浓郁的香料,在欧洲,却会被意大利人撒入死者的墓穴,用以永久的纪念。而在遥远的维多利亚时代,迷迭香也同样象征着“纪念”,长久而漫长的忠贞爱情。
她因为脑海里这个念头而觉得眩晕,眼前景色剧烈晃动着,像被沉入了水底,隔着无声的水流在望着天花板。
……
他低头,持续不停地亲吻她,直到她疲累地平静下来。
“我惹了点小麻烦。”他送她到门口。
她心漏跳一拍,停住脚步。
“所以,今晚没办法陪你一整夜,”他低头在她耳后轻声说,“现在,提着裙子回到你的床上睡一觉,不要到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