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闻言，心中一紧，但又立即咬咬牙，让自己稳定下来。
“所以，你们的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李秋小姐，还记得银河星系之前是待开发星球排行榜上排名第一这件事么？”
“但你不是说实验做得并不成功么？”
“没错，但是数不尽的资源钱财已经投进去了，你现在想让那些人放弃，怎么可能？”
第一实验室程序总控室内，星传懒懒将双腿搭在圆润操作台上，轻轻抿了口氤氲着热气的深红色液体，“李秋小姐，有的决定，即使所有人内心都已经在想，在计划，但如果没有一个人率先说出来，那这个决定，就将永远只是团烂死在肚子里的酸臭，仅此而已。”
“我懂了，您的意思是，现在要以我们俩结婚为由头，由您的父亲星宇成来做这个提出人？”
“对。”星传一口将白瓷杯内最后一点红色液体饮尽，两条修长结实的腿落回地面，他冲刚刚进来的李斯比了个手势，让他等自己一会。
“李秋小姐，今天先这样吧，我这里有点事要办。”
“等等！星传先生，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星宇成先生会因为我们结婚就同意当这个费力不讨好的提出人？”
李秋得到的回应是一连串的电流滋啦声，她叹口气，看来只能等下次再问了。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骤然沉下脸色的星传猛地将那只还带着余温的白色瓷杯捏成齑粉。
细碎的白色粉末瞬间迸发开来，残留在杯底的红色液体凝成的深红水滴率先撞击洁白地面，接着，洋洋洒洒的雪白将鲜红掩盖，等到总控室的暖风将液体熏干，地面将再一次恢复洁净，但在那洁净底下，是黏腻而厚重的暗痂。
“星传大人。”站在一旁听到李秋最后一句问话的李斯努力稳住话音道，“星宇成长官将在一个小时后到达，长官说，他是来看儿媳妇的。”
捏碎瓷杯的手还停滞在半空，指甲处是过度用力形成的苍白，星传垂眼看着那只手，仿佛那只白色瓷杯还在里头幽幽冒着热气。
良久，紧绷的手指瞬间垂下，长期训练的手臂肌肉成功将左手送回身前和另一只手交握，谦逊的姿势与星传脸上温和的表情相得益彰。
“知道了，你去把前年国王赏赐的轴星茶拿出来，父亲爱喝。”
“是。”
李斯默默退下后，星传背靠操作台，修长脖颈在空中弯出一个弧度，空泛的双眼兀自睁着，“黑曜，把灯关了吧，太亮了。”
“好的，星传先生。”
偌大的总控室一下子落入黑暗，时不时传出的电流“滋滋”声像极了蛰伏在不明处的嗜血猛兽。
“叮——报告星传大人，第三号空间出现不知名BUG，急需检修，预测检修时间：15分钟。”
“执行。”
“是。”
“又是休息时间？”
李秋看着急速灰蒙的四周喃喃自语。
“好点儿了么？”
近，太近了。
李秋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放空，甚至都来不及抱怨李夏这小子怎么就不能哪怕靠谱一回呢？
大概，自己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因为犯花痴而死的人了吧。
“李秋！”庄许慌张地抱紧李秋逐渐失去力气的身体，只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男孩死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天，自己也是这样抱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过度用力的肢体逐渐僵硬，感知能力在飞快离庄许远去，恍惚间，他好像感觉到李秋的身体在慢慢冷却。
光？
庄许自嘲地笑道：“在哪儿呢？”
李夏在一旁看着几乎要将李秋嵌死在自己身体里的庄许，护妹情绪和遇难就跑的本能在身体里交相占领制高点，吵得不可开交。
终于，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还是让李夏清醒了一回。
粗壮的手臂横叉过来，李夏屏气凝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比较具有威胁性，“庄许，不好意思，我妹妹让我帮她阻止你的靠近。”
庄许闻言，只是默默低下头颅，将李秋的身体笼得更紧了一点。
看着被李秋的呼吸带动着，微微飘动的申公豹庄许手肘处的那一小缕头发，李春从容站在一旁思考李夏说的那番话。
正当李夏兀自犹豫的时候，在不远处观察良久的王长风走上去拍拍庄许肩膀。
“朋友，第一，她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第二，我觉得，她晕过去，大概跟你刚刚离她太近有关系。”
庄许猛地抬起头来，像个甘愿溺死的人突然看见希望曙光一般，“当真？”
王长风点头，他宽厚冲庄许一笑，指着李秋鼻子附近庄许那几根发丝道，“你看，她还有呼吸，证明她没问题。”
睁大的眼睛瞬间丧失光彩，庄许露出一个极难看的微笑，“你不懂，在空间里是不能随意晕倒的，很久之前，我见到了一个小男孩，他是我在这个空间里第一个遇到的，能通过所有新手任务的人。
我们俩一起想办法完成任务，一起私下变着法儿的骂空间，一起商量离开这里的办法。
最后，他躲过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任务，避开了所有设计中的陷阱，却没能挨到第二次找他妈妈的时候。”
“哦……”庄许悲凉地望着王长风，“我大概忘了和你说，他来空间是找他妈妈的。我们约定好每次空间休息的时候我都要陪着他找妈妈。
但是，这个约定我没能实现，因为就在系统说完“休息”不久，上一秒我还看见他冲我咧嘴笑着，双手高高飞舞，然而下一秒，他的身子却像一只断了翅膀的百灵鸟一般，突然落到我怀里。”
纤长的眼睫下尽是破碎单薄的光粒，庄许用下巴摩挲着李秋头顶柔软碎发，声音逐渐喑哑，“王长风，当时的他，就和现在的李秋一模一样，有着能颤动发丝的呼吸，有着温软的身体，可等休息时间结束，倏忽一下，我怀里就空了。”
庄许说着，身体急速一颤，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一天。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亮，他的世界却从此灰暗。
“起开！”李春突然急速走来，猛地使力想把庄许和李秋拉开，然而看着瘦弱的庄许在那一瞬间好像迸发了身体所有潜力，李春这一拉居然没能拉开。
“李夏、王长风，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王长风闻言，说了声，“朋友，对不住了。”随即帮着李春在一边使力。
李夏眨巴了下眼睛，赶紧帮忙。
“绿水，叔，别光看着，都过来帮忙！”
一群人团团围着抱着李秋的庄许，然而李秋几乎是被庄许环了个严实，着实不好使力，他们这一群人又怕力气太大会伤了谁，一时间，怎么都拉不开。
最后还是王长风想了个招，他弯下腰来在庄许耳边轻声说了句，“快松手，她醒了。”
冻碑般的身体瞬间瘫软，众人赶忙趁机将两人拉开。
急速融化的身体在地上烂成一片，庄许隔着面前那一层朦胧的光看着李春不住拍打李秋面庞，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