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对战双方隔着友好礼貌的距离相对而立,表面上是你情深我义重,背地里却是恨不得将对方的心脏剖出,大脑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九曲玲珑百转千回。
漫长的沉默后,星传率先打破僵局,说了句,“算了,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
这句话成功揭示了这场无声战役的胜利者,李秋不露声色道,“您说。”
“因为我一开始就不同意银河计划,所以我虽然为了能在第一实验室立足脚跟而努力做事,但在制造空间和制造人造人的时候,我特意留了很多BUG,这些BUG一开始并不容易被发现,但随着计划继续实施,等BUG逐渐形成完整的崩溃链之后,就算是请大罗金仙来也无力回天。”
“那为什么后来突然转变了政策?”
“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王音,她……我是疯了才会以为她会在意你对我的表白……”
“那,另一个原因呢?”
“上头对这边的监察力度加大了很多,程序人的加入,《手册》的变化,还有一些细节上的改变,其实都是军事开发委员会的人下的命令。”
“至于最后对你们所有人态度转变的原因,李秋小姐,想必李春小姐应该都将过程完完整整告诉你了,我就不在这里再画蛇添足。只是,你要记得,我设计的空间,绝对不可能突然崩塌,除非,是我亲手让它崩塌。”
“那,我在这里先恭贺我们合作顺利?”
“夫人,顺不顺利还要看你肯不肯配合……”
李秋被揶得一梗,半天没接出一句话。
“好了,我这边还有点事,你叫他们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一定完成。”
李秋调整一下心情,正准备好好回应,却被李夏给突然拦腰横抗着朝后宫急奔。
“李夏,什么情况?”
“出事了出事了,夫人好像要生了!”
“什么?!”
刚来到妲己宫殿,李秋就看到一本正经装晕的妲己李大富衣衫凌乱地倒在角落里,而婢子夫人却躺在柔软纱床上,下半身血流成河。
“太医,快给孤王宣太医啊!”
少爷喊得声嘶力竭,然而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太医出现,唯一扮演太医的还是个遇到什么事都只知道该喝热水的李秋。
这是李秋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里能有这么多液体,赤红色的鲜血漫过轻薄的床幔,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三五血洼逐渐汇合成一片,少爷痴狂的神色和角落里一脸漠然的李大富形成鲜明对比。
“琉璃,我求求你,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我还没来得及让你想起我们之间的每一次心动,还没来得及带你去流矢城上牵手漫步,还没来得及……”
“林音……”夫人突然开口,苍白的一张脸上开始透出青黑,“我……我其实,一直都记得的……”
“琉璃!”
纤柔孱弱的手轻轻抚去少爷眼角泪珠,继而无力往下一坠,“哒”一声落在少爷肩头,“我原来一直想着,什么情啊爱啊都不重要,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但——咳咳,我错了林音,咳咳——”
一大口鲜血喷了少爷满衣襟,将他的上半身整个殷透。
“琉璃……”少爷哭喊着用颤抖的手将夫人拢紧,“是我错了,是我不该老想着让你恢复记忆——”
“不是的……”夫人努力摇头,发丝被汗水和逐渐凝固的血水黏成几大块,随着夫人的动作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林音,你听我说,如果早知道在死之前我会这么后悔,我当初一定早早就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多想和你牵手拥抱并肩而行,不论在哪里,只要和你在一起,看着你笑,听着你对我说那些话,其实,就很幸福……”
“琉璃!”
“林音……”
夫人紧紧皱着眉头,两只苍白的手奋力抓着少爷的衣襟将自己的身体向上送,少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双手紧紧搂住夫人,将她轻轻捧起。
“林音,”夫人对少爷露出一抹极淡极美的微笑,接着在他唇上轻轻烙下一吻,如同春风拂过花苞,如同蜻蜓掠过水面,“我喜欢你……”
声落,随即整个身子重重一坠,再无任何生息。
“不——!”
“叮——恭喜您完成主线任务“夫人对少爷撒娇”,现在奖励您:
1、经验值50点;
2、道具狂暴血条丹一颗;
3、塔克星系塔克星球第三区第一实验室参观卷1张。
希望您能再接再厉,认真做人,踏实做事,再创高峰。”
好像就是这一刻,就是系统声音停止的这一刻,李秋才终于缓过神来。
“原来夫人一直都是记着少爷的,”她想着,“她一直遵守着空间规定,可到头来,也不过就是星传嘴里简单的一句“提前埋下的BUG”而已,生命这回事,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呢……”
“秋子!”
“李大秋!”
“李秋!”
庄许刚进门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少爷和夫人,再接着又看到突然倒下的李秋,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先一步冲上去将李秋抱在怀里,“李秋!星传都答应要送我们回地球了,你再撑一会,很快的!”
感受到从心口处传来的阵阵麻刺,想起之前自己那两次昏倒和李斯告诉自己的“轻者三天后死亡,重者当场死亡”,李秋突然觉得,自己这回可能是真的要死了。
夫人的那句“后悔”如同轰隆钟声在大脑中嗡嗡回响,李秋看着庄许惶急的面庞,冲庄许轻轻一笑,“别怕,”她说,“我还有做任务得来的狂暴血条丹呢,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李秋——唔”庄许猛地感觉到自己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害怕李秋发现什么异样,他强行将那股腥甜咽下。
然而现在的李秋已经是强弩之末,又怎么可能看出庄许的不对劲。
她冲周围人比了个安心的手势:“放心,我只是刚刚被李夏那小子晃得头有些晕,让系统给我服用狂暴血条丹就能没事。”
“少爷疯了,你们快过来帮忙!”
众人闻言立即回头向后看去,少爷正拿着一柄青铜长戟到处刺杀程序士兵,李大富虽然有心阻止,但是因为他现在的设定是“昏迷的妲己娘娘”,所以扑向少爷的动作老是卡顿,完全无法拦住杀红了眼的少爷。
“不好。”李春让庄许照顾好李秋,自己则赶紧冲过去阻拦少爷,“大家快让他停下,如果空间现在坍塌,那我们就都完了!”
那头是一片兵荒马乱,这头李秋只是安安稳稳躺在庄许怀里,冲他笑得温柔恬静。
“XY035,将我的狂暴血条丹送给庄许。”
“叮——好——滋滋——的,请——滋滋——哔——”
随着程序人的尸体越来越多,空间开始出现大块的灰蒙,间或还有少数黑白点在其中闪烁。
李秋没有因为系统没能及时送出狂暴血条丹而露出半点惊慌,她只是就那样认真的看着庄许的脸。
视线从纤长的柳眉,先是不小心落入那一汪不知深浅的桃花潭,接着一路滑过白皙高耸的鼻梁,最后在那瓣红唇上流连忘返。
“庄许,你这模样,可真俊啊……”
担心自己一开口会让李秋闻到血腥气,庄许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来蹭了蹭李秋的鼻子。
李秋哧哧笑出声,感觉心口的麻痹感正在逐渐往整个上半身扩散,她突然用力一抬头吻上庄许,“我不想像夫人那样死到临头了才后悔。”
“李秋!”
庄许顿时被吓得顾不得其他,他慌张的望着李秋,整个人一下子方寸大乱。
“庄许,”李秋抬手去触摸视线中越来越模糊的庄许,手指在庄许的脸侧轮廓不停摩挲,“我不想像夫人那样的,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李秋——!”
失去意识之前,李秋听到了庄许巨大的吼声,以及若有似无的一声“系统已——哔——送。”
水花瓣一般的嘴角微微勾起,她想着,“那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