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斜斜落入病房,宋利圣双目紧闭,躺在病床上,杜若邻则是坐在他身旁,撑着脑袋看着他那张俊逸的脸。
想起昨天宋利圣那样凌厉又温柔地出现在她眼前,不由得弯起眼,忍不住笑:
“这是英雄救美吗?”杜若邻换了一边手,“偶像剧里才有的情节竟然发生在我身上了,关键他还那么帅......”
杜若邻捂着脸左右摇晃了一会,怎么都止不住上扬的唇角,甜蜜而热切的冲动在心口难以平息,突然腾地站起来,开始自导自演地还原起昨天惊心动魄的情节。
那声响亮的啤酒瓶砸碎的巨响,一直在她脑子里难以遗忘。
“我们走!”
杜若邻转过身去,装作是昨天宋利圣抓着她的手的样子,又马上转身,有些滑稽地双手合十,一副矫情的模样摆在胸前: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唱歌!”
她又忽然装作拿起酒瓶,粗着嗓子:
“她都说不走了!”
手中那个并不存在的酒瓶狠狠砸了下去,嘴里还爆发出一声:
“嘭!”
杜若邻一个甩臂转身,却看到宋利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他头上是白色的纱布,垂着脑袋盘坐在那儿,顿时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安分下来。
“你......你醒了。”
杜若邻不知道刚才自己的那番“表演”有没有被宋利圣看见,老脸一红,有些磕磕巴巴。
宋利圣皱了皱眉,只觉得脑袋上有些疼,慢慢睁开一只眼,有些迷糊的看了一眼杜若邻:
“你在干嘛?”
“大叔?!”杜若邻听见他叫自己,小心翼翼地凑近,看到宋利圣已经睁开了眼睛,顿时哇的大叫一声,一个大熊抱抱上他的肩,“大叔你没事了!”
这一嗓子,杜若邻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都宣泄了出来,莫名其妙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一边呜咽咳嗽着,口齿不清:
“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利圣本想扯开她的手臂,但看她扑在自己怀中哭得这样惨烈,手上一顿,终于还是轻轻拍拍她的背:“好了,我没事,我有点饿,你帮我去买点饭吧。”
杜若邻听到他饿了,赶紧擦干眼泪,忙不迭地点点头,就萌哒哒的跑出了病房。
宋利圣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容,就这样一直看着她慢慢关上门,还和他可爱地摇手拜拜。
直到门外再也没有了的脚步声,宋利圣才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颓然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安静地闭着眼睛小憩很久,忽然隐隐约约听见自己被子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
宋利圣睁开眼,果然又从鼻子里落下几滴血。想用手背一点一点擦掉血迹,却越擦越多,宋利圣忽然狂躁地暴怒,一把用力丟开自己的被子!
他和发了疯似的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推到了地上,目光触及手背,一股气想把吊针拔掉,但手指才碰上输液的细线,强烈的眩晕又当头撞来,宋利圣只觉得眼前一黑,又跌落回了床上。
“呵。”
宋利圣自嘲地勾勒起唇角,他好恨。
恨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恨自己想爱却不能爱,恨他只能告诉那个女孩儿,他不喜欢她。
一想到她一会要进来看到自己这样,一想到那双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睛里会流露出绝望,宋利圣环视了一圈周围被他突然发狂打乱翻倒的狼藉,忽然下了决定。
杜若邻高高兴兴地买来一大堆好吃的,回到病房中一却发现大叔不见了,赶紧跑去前台问,前台的护士才告诉她,他已经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杜若邻几乎要被气傻当场,他现在什么身体?还这样跑出去!
“这个大叔!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
与此同时的宋利圣正坐在顾元灿来接他的出租车上,车内放着伤感的流行歌,宋利圣一直看着窗外,久久不说话。
“你怎么了?”
顾元灿看出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问道。
“这首歌写的真好。”宋利圣答非所问,跟着音乐轻念,声线里有些悲凉,“如果我变成回忆,退出了这场生命,留下你错愕哭泣,我冰冷身体拥抱不了你......”
“师傅,放首欢快点的!有人都要听抑郁了!”
顾元灿没等他念完,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对着前排的司机嚷嚷一句。
“好嘞!”
司机答应了一声,伸手按了旁边的切换按钮,车内蓦然炸开一曲欢腾,瞬间就把刚才的悲伤气氛冲得一干二净。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宋利圣转过头,翻了他个大白眼。谁知顾元灿贱笑一下向他拋个欢快的媚眼,宋利圣登时伸出两根手指,幼稚又可爱地堵住了两只耳朵。
杜若邻回到学校,垂头丧气走进班级,却看见宋利圣正好端端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大叔!你怎么回来了?”杜若邻赶紧飞奔过去,“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你怎么就出院了?你现在还好吗......”
“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
宋利圣转过头来,沪光又恢复了前几天的冷漠,“还有以后,我们两个还是不要说话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你也不用做我的小弟了,你不是喜欢那个朱晨吗?现在你变漂亮了,人家一定会同意和你在一起的。”
“为什么……”
杜若邻一下呆在那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宋利圣对自己的态度又忽然变得这样冷漠,有些心酸。
“为什么?”宋利圣冷笑了一声,放在腿上的手指却暗暗攥紧,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来,死死强迫着自己不要心软,“我头上的伤就是为什么!你已经给我带来够多的麻烦了,你还希望我死你手上吗!”
杜若邻久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久到宋利圣都有些濒临崩溃,生怕下一秒他就会亲手拆毁所有防线,用力抱住她,和她道歉,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想推开她的。
但杜若邻终于还是转身回到了位置上。
杜若邻仍旧心有不甘,数次试探着和以前一样对宋利圣好,帮他买饭,给他整理衣服和桌面,为他倒好几分糖的咖啡。
可却屡屡失望地发现,咖啡和饭他都没碰,整理好的桌面又被他弄乱,每次想和他说话,他也都无视自己走开。
她还有什么办法?
她的大叔,已经不会再变成她爱的样子了。
杜若邻呆呆坐着,直到晚上放学,班里人都走光之后,她的意识才缓慢地回炉,习惯性地转过身去,看向那个平时送她回寝室的人。
宋利圣的位置已经空了,他早就走了。
杜若邻的肩膀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眶迅速被酸涩蛰得红肿,眼泪在一瞬冲垮了崩塌的城池。四周是已经关了灯的寂静黑夜,她伏在桌面上,放声大哭。
她曾坚信过的每一个暧昧的瞬间,每一次大叔的舍身相救,原来只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同情和怜悯罢了。
大叔,根本不喜欢她。
而她却荒诞地编织了一场完美的梦,擅自将一厢情愿圆谎成一段情意,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大叔。
这时宋利圣已经坐上了妈妈接送的车上,眼看着车就要发动,突然传来莫名的直觉,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教室。
“妈,停一下。”
不知道怎么了,明明灯光已经熄灭,他却有种强烈的直觉,杜若邻可能还在那里。
他从追她的那天起,便日日风雨无阻地送她回寝室,今天早早地回家,没有和那个女孩并肩走路说话,他竟然也有点不习惯了。
“我有东西忘在了教室里,我去拿。”
宋利圣匆匆留下了一句话,就跳下了车,回到教室里。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完了,只剩一片漆黑和寂静,宋利圣抬手打开灯,杜若邻的位置一片空空荡荡,她已经不在教室里了。
是自己多心了吧。
宋利圣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即便表面上那样对她装出一副毫不理会的冷漠,却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真实热切的渴望。
“咚。”
刚准备关上灯,不知何处的桌子,却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碰撞,宋利圣循声望去,该不会是又有什么流浪猫吧?
走到自己位置前时,他还真看到了一只狼狈的大流浪猫,正躲在自己桌子下面——
她竟然抱着自己的球鞋睡着了。
“杜若邻!醒醒!”
宋利圣哭笑不得,无奈的蹲下身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叫醒她。
要是让她在这里睡觉,又要着凉生病了。
没想到他一碰,杜若邻的脸上就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也依旧皱着眉头,满脸残留的泪痕依稀能看出刚刚哭得如何惨烈。
“傻瓜。”
宋利圣眼底是宠溺和愧疚,刚想替她抹去泪水,杜若邻忽然惊醒过来,猛地抬头,一下子一头撞在桌子上。
“哎呦!”杜若邻痛叫了一声,这才注意到面前动作僵硬的宋利圣,“大...大叔?你怎么在这?”
宋利圣站起身来,双臂抱胸:
“我鞋子香吗?”
杜若邻赶紧从他位置底下爬出来,丢下他的鞋,不好意思道:
“其实......我不是要在这里的。”
宋利圣看着她,明明还残留着狼狈的证据,却硬生生对他扬起灿烂的笑。
“其实......我刚刚已经走了。”杜若邻挠了挠头,有些艰难的继续说下去,“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
“其实我......”
面前的男人突然一个强吻过来!教室里的灯光在那一瞬间也悄然熄灭。
杜若邻后面的话尽数被宋利圣吻住在她的唇中,他嫌她太聒噪,这下两人之间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急促却沉稳的心跳。
一丝幽蓝的月光透过两人身畔的玻璃窗,斜斜披落在宋利圣半边脸颊上,他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和爱恋。
柔软的宛如玫瑰花瓣的唇,两人缠绵炙热的气息贴近交换,忽然有一种极其奇妙而暧昧的情愫升腾起来,在那一刻抽象地交织。
像猫的肉垫踩在她的心尖上。有一点重量,但并不沉重,是能够托起来的安稳感。
杜若邻睁大了眼睛,夜盲症的她好像第一次能看清整片黑夜,也看得见面前这个亲吻自己的少年,周围的一切都恍惚都发光发亮,熠熠生光,灿若星河。
她脸色通红,心跳和呼吸都被他吻凌乱了,直到宋利圣移开了唇,她还是愣在那里,手脚都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不会?”
宋利圣轻声问她。杜若邻只觉得脑子里彭地炸了一声,赶紧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
“那个......好像停电了。”
“没事,有我在,别怕。”
宋利圣拉上她的手,在课桌椅凳间跌跌撞撞地穿梭。前一秒还在那给杜若邻打气,后一秒一抬头,就撞上了班级后门上,尴尬了两下,继续拉上她的手:
“没事,意外......”
两人走在静谧的月光下,看着贴近的影子,杜若邻忽然开口:
“大叔,我们......是在一起了吗?”
“你说呢?”
宋利圣偏过头,昏暗的月色很好藏匿了他此时面颊浮上的微红。
“那你还说不喜欢我呢!不喜欢我干嘛为我打架干嘛亲我干嘛要和我在一起?!”
杜若邻反应过来,顿时起了报仇的小心思,假意要甩开他的手。
“喜欢、喜欢!”宋利圣一把揽过她的肩,声音也有些羞地小了下去,“比喜欢我妈还要喜欢你行了吧......”
“我不管!你明天要给我写一封1千字的情书!情书里要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来你喜欢我~”
杜若邻这才扬起笑容,一扭头,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好。今天9月5号,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宋利圣十指夹起了她的手,两人指间交错,紧接着对方的肌肤和温度,相望的眼睛在月光下笑意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