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后,弘历倏地眉心一蹙,望向龙塌上的母女,只见同心缓缓睁开了双眼。.
“大黑蛇,莫非是昨日在鱼池旁的那一条。”同心眸色一暗,轻喃出声。
掀开薄薄的锦被,将和敬的小身子盖好,便起身下了床。
弘历取来她的衣裳,走近她的身旁,略显疑惑地问道,“昨日你也曾遇到蛇?”
同心点头,抿了抿唇才道,“昨日和敬被蛇围住,多亏了陆贵人相救,本来我也是想跟你说来着,可是见你国事繁忙,便嘱咐他们暂时不要宣扬。”
瞅着弘历越发暗沉的眼眸,同心底气越发不足,声音也越来越小。
弘历手中攥着她衣裳的力道越来越紧,这个女人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让她成为皇后,不是要让她事事委曲求全,如今连出了这样的大事也不及时告知于他。
隐约感觉到他周身的怒火,同心伸手拉了拉他衣衫,“我错了…你快把衣裳给我,我们一起去咸福宫瞧瞧叶贵人吧。”
弘历站在原地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没有将衣裳递给她,反而有些心疼地看向仍在熟睡的和敬。
昨日,她一定吓坏了吧,都怪皇阿玛没能及时出现。
寝殿内异常安静,站在殿门外的陆九英见久久没有回应,又忍不住出声催促道,“皇上,叶贵人听说被蛇咬伤了。”
“既是如此,你不敢去太医院请太医,还杵着门口做什么?”
弘历忽然低声怒斥道,吓得殿门外的陆九英立马噤声,满肚子委屈地候在了门外。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太医院的太医早就赶过去了,哪还有他去请,也不知皇上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别生气了。”同心坐在龙塌边上,扬起小脸,柔声讨好道。
她知晓今日不哄好这个男人,恐怕是不会让她穿衣裳了。
弘历垂首,对上她楚楚可怜的双眼,对她,他从来都是无计可施。
倾身上前将她的身子搂进怀里,又气又心疼道,“以后发生了任何事情,你都不许瞒着朕。”
同心被他紧紧的搂着,还未缓过气回应,他又猛地摇了摇她的身子,“你听到了没有?”
“臣妾遵命。”同心无奈地晃了晃头,低声道,“弘历,我担心叶贵人……”
“就让你一直担心下去,你个没良心的女人,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你难道就不怕朕担心?”弘历闷声说着,渐渐松开她的身子,拿着手里的衣裳便轻柔地为同心穿在身上。
知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同心倒也乖顺地任由他摆弄。心里虽然担忧着叶茉,但也不能让这男人生闷气,只好勾唇调笑道,“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替我更衣,若是被旁人瞧了去,岂不笑掉大牙。”
“别人怎么看,朕不管,朝堂上朕可以做皇帝,但在你面前,我只是你的丈夫。”弘历的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可满目竟是柔情。
‘在你面前,我只是你的丈夫。’
这一次他没有称‘朕’,仅是一个‘我’字已让同心满心甜蜜。
当二人急匆匆赶至咸福宫,徐胤之已带着众太医恭恭敬敬地候在叶贵人的寝殿门口。
待众人行过礼后,徐胤之急忙上前禀报道,“启禀皇上,叶贵人的右臂有几处蛇咬的伤口,幸好这黑蛇虽然体大凶猛,但本身没有剧毒,叶贵人除了受到了惊吓,身子倒是无碍。”
弘历点了点头,默不出声地扫了陆九英一眼,方才可说的是这叶贵人的性命危在旦夕。
都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了,说话还是这般夸大其词。
同心瞅着陆九英一脸慌张地垂着头,将这主仆二人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忍不住对弘历低声道,“小陆公公也是道听途说,你别怪他,还是进去看看叶贵人吧。”
只要是同心求情,弘历都不会不买账,只是一言不发地抬步进了寝殿。
陆九英满脸感动地望着同心,亲自上前搀扶着她也一同入了殿。
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娘娘还是和从前一样,那般心地善良。
叶茉一直昏睡在床榻,弘历进去看了几眼并没有惊扰她。
望着躺在床榻上那个美若白莲般的女子,弘历的脑海忽的浮现出同宇的一席话来。
“若是…有一个大臣已经去世,他的女儿对您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那您还要将她强留在宫中吗?”
叶贵人的父亲似乎已经去世,叶家也渐渐没落,他也从未碰过这个女子。不如……
“皇上,咱们还是出去,让叶贵人好生歇着吧。”同心忽的出声,打断了弘历的思绪。
弘历点了点头,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拉着同心的手便出了殿。
今日的早朝本就耽误了,弘历索性也不去了,反而牵着同心的手直接朝养心殿走去。
“宫里出了这等事,想必一定传遍了整个皇宫,恐怕和敬也知晓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养心殿,陪着她。”弘历发觉同心的步子渐渐慢下来,忍不住轻声道。
听了他的话,同心缓过心神,“柔嘉在一旁陪着,我倒是放心。”
“这个叫柔嘉的宫女似乎颇得你的信任。”弘历微微抬头,漫不经心道。
同心浅浅一笑,“若是在从前,我绝不会如此信任一个刚认识不到一月的人,可是柔嘉不一样,看得出她是真心的对和敬好,否则和敬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绝不会这么听她的话。”
“对了,还有琏儿,上次我恰好撞见他读书散漫,也是柔嘉说服他的,你说这般聪慧体贴的女子,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一提及柔嘉,同心忽然变得滔滔不绝,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弘历静静听完她的话,什么也没说,只见她的神色又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若说昨日和敬被蛇围住是巧合,那么咸福宫忽然有蛇出没就不一定了。”
“你想说什么?”弘历轻声问道。
同心顿住脚步,认真地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弘历,无论我查出什么,这一次你可以不再袒护她了吗?”
弘历面色一僵,若此事真是人为,恐怕整个宫中除了太后,无一人敢为。
见他不语,同心也没有逼他,只是淡声道,“我先回长春宫了,和敬那边你照看一下。”
“心儿,此次叶贵人没有出事,可以…可以不追究吗?”在她面前,弘历破天荒第一次乞求道。
可同心倏地冷下脸,质问道,“这一次不出人命,下一次呢?”
弘历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轻声道,“你先回去吧,今日朕会好好陪着和敬的。”
说完便转身朝养心殿走去。
陆九英赶忙朝着同心行了一礼,便快步追了上去。眼见追到弘历的身后,才低声问道,“皇上,方才您为何不跟娘娘说那晚在庆新楼看见柔嘉鬼鬼祟祟的事?您好提醒娘娘提防着她呀。”
弘历倏地慢下步子,回想起那晚,若是没有看错,这个柔嘉见的人应该是苏嬷嬷。
太后与同心的关系已经剑拔弩张,若是再被同心知晓太后再她身边安插眼线,她们之间只怕是会变得更加水火不容。
一面是妻子,一面是母亲,这两个女人竟让他感到比治理国事还要忧心。
况且自从有了和敬,同心便把对欢儿所有的歉意与爱放在和敬的身上,捧在手心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倍加关心。
只要是和敬喜欢的人,亦或是对和敬好的人,她都会少了一分戒备。
如此弘历也并不担心,太后再怎么做也不可能伤了她们的性命。太后做的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打压富察氏,逼同心交出后位。
可是…只要有他在,这些太后根本就不可能得逞。
“皇上…皇上…”陆九英见他愣愣出神,忍不住轻声唤道。
弘历扫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你也瞧见了,这个叫柔嘉的女人很会利用心儿的弱点来讨好她,既然朕没有说,你也要守口如瓶,朕会让这个女人默默地消失,绝不会让心儿与和敬难过。”
“奴才明白,皇上请放心,您对娘娘真好。”陆九英赶忙讨好的应道。
……
是夜,咸福宫。
叶茉昏昏沉沉在睡梦中清醒,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条黑色的巨物缠绕在她手上的画面。
“啊!啊!啊!”
猛地坐起身子,嘴里止不住地惊叫出声。
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矫健的身姿倏地奔至床榻,一把将她的身子揽入怀中。
“阿茉,别怕,我在,我在。”同宇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附在她的耳际轻声喃语。
突然撞入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叶茉渐渐平静下来,伸手回抱着他的腰肢,“同宇……”
“哎…是我。”同宇温声应道,昨夜若非他想着来偷偷见她一面,说不定她早就丢了性命。
昨夜他及时赶到,出手打跑了黑蛇后,便一直扮太监躲在咸福宫,守着她。
到了入夜,才偷偷敲晕守在门外的丫头,刚欲冲进寝殿,便听见叶茉的惊呼声。
叶茉回抱着他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一般。内心的恐惧迫使她自己想要贴近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阿茉,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丢你一个人了……”
温润的声音缓缓掠过叶茉的头顶,仿佛什么东西在蛊惑着自己一般,抬首将红唇贴向了这声音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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