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他没说话,我没说话,静悄悄的看着人来人往好像看到的是个黑白色沉默的世界。
沉闷半天我憋不住,问他怎么知道我来录口供,邢丹丹说的?
“恩。”
他回答的那么淡然语气那么平静,只是一双手放在膝盖上面,一会捏紧,一会放松,手心里全是汗。
我把这一切收在眼里没捅破,只是笑了两声。
“干嘛牵我驴过来?哈哈...你的新车呢?不会是怕我不坐轿车,也没法骑自行车,想来载我吧?”
“没,没...”
“额...是的。”
“呵呵...”我深呼口气:“六点多了呢...那走吧?我出院手续还没办,跟我去办下”
我拍拍他肩膀走在前头,他苍白着脸犹豫半天还是拉住我的胳膊。
“那你的手指?”
我微微一笑,心说你丫再装的这么淡然啊?
笑了两声,在他仿佛都要窒息的注视下,故意放慢动作,把被绷带缠的像包子一样的手一点,一点解开。
“铛铛铛铛~~看!”
缠满绷带的无名指处一个大大的凸起像个红薯,那时候丁子瞬间沉默,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整个人指着我的手结巴了一样,我只是继续淡笑着。
“我回来了...兄弟......”
“完完整整的哦...”
听到这个,丁子才仿佛瞬间从绞刑架上走下的犯人眼睛都亮了!或者说这个世界又变成了彩色!他手胡乱在空中挥舞着简直像乐疯了一样。
“太棒了!!太好了啊啊啊啊啊!!!牙签,死牙签!!”
“你他妈吓死老子了啊啊啊!!”
哈哈哈~~
我笑着揉搓着他的头发,自从进了初中级以后好像再也没有这样亲昵过毕竟他比我年龄还大几岁以前叫我哥现在都大逆不道改叫牙签。
而他毫不在意头发被我搓成狗毛,就那样疯狂的大笑着就好像十岁那年翟叔叔第一次买给他最想要的那套画笔赞成他学画画时一样,笑的就像个天底下最高兴的小孩。
那样大声的笑着,那样开心着,直到...
手不经意捏到我的手指,微微一拔。
那“指头”,咔绷一声就掉在地上。
我的脸苦涩,他的笑容僵硬。手定格在半空好像心跳都停了...
那一瞬间,仿佛最温暖的阳光都再也无法照进他九幽水一样冰透底的眼眸...
我的脸僵硬一阵,强露出笑容,弯腰去捡我的“手指”。
“呵呵...别这么用力啊大哥,这个可不好装...”
“陈千...”
“医生说现在只能装钢架的,不然固定不好。等伤口完全愈合了就能做仿生的了...”
“陈千...”
“还能动哦,哈哈哈~~”
“陈千...”
“陈千...
“陈千啊啊啊啊啊!!!!!!你、他、妈的。”
“骗我???”
一声咆哮,我的眼泪应声像大颗大颗的豆子...
啪嗒哒就往地上掉...
“能动,还能动...“
“呼~~~”
“挺好的...“
那一瞬间,泪水决堤。丁子脸像小孩一样堆起,泪如雨下...
“你骗我...你骗老子...”
“你特么的特么的骗我?!!!”
丁子的手,接二连三推到我的胸膛,脸上的泪,早连衣服都打湿。我的眼皮在那时候好像就没闭合过一下,只是冰冷笑着动作木讷的像个机器人,一下一下把那掉的手指往空荡荡的手缝里拼。
可怎么也拼不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
特么的特么的到底为什么就是拼不回来啊!??
唔...呜呜...
为什么...
脸庞,再也保持不住笑容;手变得那么沉重沉重到拿不起这二两重的小东西。只能把它紧紧的,伴着我的泪水紧紧的攥在手心里面,再贴进胸膛。
而丁子咚的一声,就重重的把我揽在怀里,任凭我在他怀里哭得没有声音。耳畔响着他颤抖的哽咽。
“陈千,兄弟...陈千,兄弟!!”
“我再也不会让你流泪...“
“我再也,不会让你流血...“
“从今天开始...你的每一处疤痕,都是我翟一丁的命。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除非我死了...除非我死了呜呜呜呜~~~“
“啊..kengkeng~~哇啊....“
哽咽无声,泪流无痕,我们两个就那样紧紧抱着歇斯底里的哭泣着,仿佛要把一切阴郁一切不开心全随着泪水蒸发掉!
哭够了,哭的都分不清谁是谁的泪,才分开。那一刻我们对视着知道什么都再也无所谓了,只需要知道,他有我,我有他,我们有兄弟情同手足!
就够了,就够了啊...
出了后院大门,我才看到梁超开着他家送猪肉的面包车在外面等着,车门一打开,凯子鲤鱼邢丹丹都在,眼眶都发红模模糊糊的,邢丹丹门一打开就把头别过去,没说一句话,只是呆呆看着车窗外面,眼泪一串串往眼角下滴落。
“糟老娘们,哭什么哭!人又没死你哭什么哭?堵不堵得慌??”
“老娘眼角膜发炎老娘乐意!你管得着吗!剁你的肥猪肉去吧!“
哈哈哈,这两个,真的是针锋对麦芒,也不知道怎么走在一起的。
梁超叹了口气,猛搓两把脸然后趴在方向盘上,也没回头就那样淡淡的问我,牙签,怎么做?
我眉头皱起来,问凯子,张绍峰和张勇都已经回学校了?
“马上调人弄死***狗杂种!我草,我草!!!”
梁超还是爆发了,手砸的方向盘砰砰砰的,丁子看我的脸色,知道我的意思,深吸口气说现在还不是时候,高考就在十四天后,现在正是教育部门抓的最紧的时候!张绍峰又他爹妈都因为这事儿提前惩罚留级了。
鲤鱼阴踹踹的说他被开除都是轻的,就算大野被关进去了,他们兄弟两个毒瘤还留在三中,陈千日子怎么能好过?
那时候一车人都沉默了,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就算在小小的学校里你要混也不只是打个架就能混得住的,很多事,要靠脑子。
闷了半天我说要不敲闷棍先打残再说?止住眼泪的邢丹丹就拧巴我耳朵一下,让我上车。
我问她上车干嘛?她只是说让姐好好教教你,怎么用脑子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