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霏霏既然成为他的宠妃,盛坐玉辇出行本毋庸置疑,可是即便是帝后的殊荣,要回母家探亲,也仅止于府门外,而没有说如此这般堂而皇之的进了府门,何况还是在洵王府大丧之时。
可她,偏偏就这么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见,见过烟嫔娘娘……”洵王府现在的院子里除了下人外,还有些其他来吊唁的大臣此时纷纷跪了下来。
烟霏霏就那么站在灵堂前看着越王搂着千陵洛的背影,盈盈相凝,脸上带着星河璀璨般的笑。
越王想来早已了解千陵所发生的所有,此刻,他只是搂着千陵洛自地上豁然起身,缓慢的转过身子,千陵洛的身子跄然后退,霜清寒已上前伸手自后托着他。
霜清寒不知道烟霏霏在这月余里做了什么,竟然使得这些朝臣如此惧怕于她,此时,所有人都跪在地下,倒显得她们直直立着的三人犹为突兀。
越王冷冷回望着她,脸上既没有破碎的伤痛弥漫亦没有意外,只有无尽冷嘲的鄙夷,如同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蝼蚁,阴寒彻骨:“烟霏霏,母妃好歹养育你数十年,今天她大去,你就如此前来灵台,就不怕天诛地灭”
她松了拉着侍女的手,前行到棺椁前高昂着头如一只骄傲的孔雀,脸上的表情却陡然带了凄悲的神色,伸手抚着棺椁轻泠道:“越王这话可说错了,母妃去世,霏儿早已来看望过她”
她施然华丽的转身,唇边的笑淡薄的如同远山飘忽树杪:“而今天,却是帝君于行宫召见云疆八主的大日子,特宣本宫前去一同接待。说到底母妃丧大毕竟是家事,霏儿既然如了宫,自然要以国家为重”
“在说,千陵祖制,丧不过三,纵是母妃于千陵功比天高,可她都已停丧七日而未下。越王,若不是帝君看在你为千陵征战数十年,保国为家的份上,你以为会允许她如此逾越”
霜清寒阴着脸站在背后,强抑着心头想要上撕了她那张脸的**,可她却明白,这个时候最不能开口的便是她,因为烟霏霏身上的怒都是因她而起。
更何况现在的她是帝君的宠妃,单是身份上就足以压死她,可惜,烟霏霏又如何能放过她。
越王也明白,所以便上前一步,对着她冷哧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敢强留娘娘,来人,送嫔主子去行宫”
烟霏霏双眸微阖,眼底却一片清亮的恨直冲霜清寒而去,挥袖指着她喝斥道:“来人,把这个目中无主的东西拉下去,好生教训”
越王紧跟上前挡在霜清寒面前,咬牙怒道:“烟霏霏,你干什么——”
霜清寒已上前扯着他衣袖,双腿一软人就跪了下来,对着她端正行礼道:“清寒见过烟嫔娘娘,娘娘一来就和王爷说个不停,我即便是想给你请安也要有机会不是?”
烟霏霏瞪着她丝毫不掩眼中刻骨恨意:“霜清寒,时刻记着你这乡野村妇的下贱身份,别说你还未和越王婚,即便是你现在已是越王妃见了本宫,也要下跪请安”
越王双目赤红嚣暴戾的盯着她,双掌都已紧握成拳,霜清寒曲膝上前,伸手抚着他的手轻拍两下,对着她在次叩首高声道:“是,清寒时刻牢记娘娘教诲”
尼妈,不就是个爬了男人床的骚蹄子,等着,有老娘还回来的时候,霜清寒垂着头将自己深深俯在地上,诅咒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她猛的抬头满脸谦卑的抬头,就连满屋子的下人和着大臣都错愕的盯着她,似是看妖怪般,只有烟霏霏看向她的眼中没有丝毫诧异。
她终究还是低估霜清寒,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能如此做底俯小,让她挑不出毛病,倒真不亏能是她烟霏霏的对手。
烟霏霏一步步逼近,头上的垂下的翡翠珠花正被西天折射而来的最后一抹嫣红映成一汪水莹莹的凝翠般的碧绿波,伸手卡上霜清寒的下巴对上她的目光。
越王已挥袖掀起掌风直扑她而去,霜清寒只得出手截下那股剑意。
纵是如此,她依然被掀的身子趔趄着后退两步,身后的宫女上前扶着她的身子,她已怒喝道:“来人,清王妃竟然公然藐视洵妃,灵堂之上身着华服,掌嘴二十”
霜清寒只觉得一股冷意已自越王身上漫延开来,起身正要阻拦在面前,一袭灰衣已自门外而至扑倒在他面前,正是倦无名。
他转首对着烟霏霏叩首道:“请娘娘息怒,清王妃刚自外为帝君安康而回,乍然骤闻洵王妃去世来不及更换衣着,还请娘娘看到她是为帝君办差事的份上,绕她这一次”
倦无名自地上抬头看着她意味深长道:“若是清王妃就这么带着满脸的伤去回见帝君,被帝君问起怕是娘娘脸上也无光”
霜清寒看着他骤然间愈加发灰的头发,心下又是一沉,倦无名竟然身中巨毒。
烟霏霏稳着身子趾高气扬的看着他,冷脸道:“无名先生这话可就说错了,本宫是要和帝君接待贵客,只好置母女之情而不顾,可霜清寒身为越王妃竟然胆敢如此藐视洵王府,无视本宫的母妃,本宫绝不饶她”
霜清寒抬眸直视着她眼中不顾一切的浓浓恨意,知道今天在这她必须要付出点代价,否则烟霏霏绝对不会就绕过她,现在的烟霏霏对她只有恨。
她甚至会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不惜一切杀了她,今天纵是闹到千陵绝炫越王她们怕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反手死死拉着越王道:“清寒知罪,甘愿受罚”
烟霏霏却只是森冷的盯着她,凛然道:“来人,掌嘴——”
她身后的内侍已对着霜清寒直冲过来,她也只得伸手自越王背后,朝着他穴道点去,烟霏霏已经彻底疯了,这个时候越王绝对不能出手伤了她。
旁边的千陵洛突然挣开拖着他的庆章直冲上来,扬手对着扑过来的内侍一巴掌就掀了过去,赤目而缓逼向烟霏霏吼道:“烟霏霏,这里是洵王府,即便是要处罚也论不到你来,滚——”
千陵洛突然疯了般拉过旁边的纸花对着她没头没脸的摔了下去,尖利嗷叫着:“滚,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烟霏霏狼狈的躲着他摔过来的东西,旁边的宫女慌忙上前护着她就往走去,灵堂外,她忽的停下脚步,看向霜清寒,脸上丝丝缕缕的笑意如同交错密集的蛛网,无边无际的扩散开来。
霜清寒这才伸手解了越王身上的穴道,起身上前拉着如同疯癫了的千陵洛。
烟霏霏甩开旁边宫女手,起身就要向着玉辇而去,越王的身形已倏然而至她而前,形如鬼魅,吓得她煞白着脸抚着胸愣怔的看着她。
越王冷脸对着她,霜清寒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的到他的声音如同初晨时袅袅荡开的薄烟,连带着薄薄的雾霾:“烟嫔娘娘,你和帝君前去迎接贵,客——自是可以不顾家孝,可你身边的的这些奴才”
空气瞬那间凝滞的几乎让人窒息,越王微眯了眼,细锐的冷光如针尖身自他眼底凌然射出,缓慢的射向院中跟随她而来的几十名身着粉衣的宫女,内侍。
停的片刻,缓和着气息:“洵王府大丧,身为一群奴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身着华衣而来,如此目中无人,不知高低贵贱的奴才留之何用,杀——”
伴着雷震雨怒的杀字而出,隐于暗处的无尘和无邪同时挥掌直向院中的宫女,内侍,电闪雷鸣之间,洵王府院中已是血腥漫天,血流成河。
如雪般绕屋环梁的白绸上和着满院的白花亦是腥红点点,雪白血红相交融在日幕西山的光影中交叠错杂,愈显得满院脸色苍白得如张薄而脆的粉纸。
烟霏霏的身子轰然倒地,连带着身上的华衣都浸沾纵横交错的血水里,如雪般的玉掌向后却正拍在那汪血红之中,她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满院横七竖八,甚至根本来不及惊叫,已然化做的满院尸体。
“啊——”冲天而起的悲嗥如得剑划破了满院的死寂,跪在旁边的人瞬间又倒晕了满地。
越王甩袖转身,眉心凝聚着乌云般沉沉的重凝,可这样的神色却也不过一瞬,他已然冷笑道:“来人,送烟嫔娘娘去行宫”
院中的人佝偻着起身,随着烟霏霏的离去连滚带爬的而去,越王抬步跨进灵堂垂眸低喝:“送客,关门,上禀帝君,明日洵王妃起灵下葬”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无一人敢上前,大批的下人和着守卫拥来,托起地上的尸体朝外而去,随后一波紧跟而上提着无数的水桶泼下,又一波手持刷子紧随而上。
不过转眼间,院中已恢复如常连带着四面染血的白绸和着白花都已撤下,重新换上崭新的,只余满院随风而来的淡淡血腥之气。
夜的羽翼缓然落下,掩去了天际边最后碧霞色,无尽的乌墨色自远方滚滚而来,遮掩了皇城辽阔的天幕,无月无月的暗夜下,透着沉郁的乌云自天边无声滚滚而来。
越王回归千陵的第一天,就伴着烟嫔的大闹灵堂,和着越王的阴戾暴怒以至于陈尸几十具而告终。
这件事,千陵绝炫也只能不了而之,越王历尽生死寻回的幽冥草之功终是抵了他所有的处罚,最终只是被帝君下令禁足罚俸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