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道长颔首：“是。”
见瑾贵妃神情复杂，眼底更是滑过暗光，他不由得解释道：“叶三小姐本不愿意，是臣逼迫着她答应下来。”
瑾贵妃听了他的解释，心中疑虑却分毫都没有消失。
毁弑天阁、替静平郡主恢复容颜、寻凤丝果解毒、施粥赈灾……不拘哪一件，都绝对的惊天动地，引人震撼，但她却一件不落的做了。
这样的人，心中所想绝不单纯，尤其烁儿已心悦于她，她怎能不警惕？
既然这样，索性将她放在身边观察一番也好！
“若依你所言，本宫理应还她这个人情。”拿定主意，瑾贵妃转眸看向沁儿，沁儿立刻明白她的心思，上前扶住叶婉兮。
“娘娘，臣还有一事。叶三小姐病的不轻，请允许臣每日前来替她诊治。您知道，宫中虽有御医，但单论起医术来，便是太医院的院判也是及不上臣的。”
“哦？你竟如此看重她？”瑾贵妃眸光微眯，眼神锐利地看住清华道长，但清华道长却没有半分退缩之意。
“臣亏欠了她。”清华道长温声回道。
清华道长的性情，瑾贵妃再了解不过，外表看似温润亲和，其实眼中傲然无物，世间百态，少有能入他眼者，但他此番言语，却分明是对叶婉兮上了心！可见此女不光容颜妖媚，手段也着实过人！
有颜，有智慧，这样的女子，稍微不慎便会祸国殃民！心思百转，瑾贵妃轻叹口气，点头：“那便如你所愿罢！”
“多谢娘娘。”再次拱手作揖，清华道长转身看向红菱：“我会命人熬好药送过来，等她睡醒，便让她喝下。”
“谢谢道长。”红菱轻声道谢。
等清华道长转身离去，瑾贵妃方道：“将叶三小姐安排在西殿住下！”
沁儿诧然，好半晌才低头应诺。
宫中殿宇皆有主殿侧殿之分，位分低点儿的妃嫔们多是两人甚至三人住在同一个宫殿之中。当然，如今后宫无主，贵妃娘娘独大，她所居住的咸福宫自然没有其他妃嫔们，故东西偏殿素日里是空置着的。
但六皇子殿下时常在东殿小憩，东殿自是属于他，可贵妃娘娘却将叶婉兮安排在西殿住下，这代表着什么？
当然代表着叶婉兮在贵妃娘娘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想起上次宫宴时自己差点儿跟叶婉兮呛上，沁儿心中直打颤。不过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立刻吩咐人将西殿收拾妥当，然后跟红菱一起搀扶着叶婉兮在黄花梨木的海棠花架子床上躺下。
偌大的西殿，独红菱一人伺候肯定忙不过来，沁儿又临时抽调了一些宫女过来服侍，等安排好一切，她立刻回主殿复命。
瑾贵妃正在跟暖阁里余下的命妇们交谈。
当然，说是交谈，其实不过闲话两句，等瑾贵妃端起茶，命妇们便很有眼见力地起身告辞。
瑾贵妃一一答应着，目光落在叶老夫人身上，却浅浅一笑：“叶老夫人，我再跟您说两句话。”
叶老夫人见状，便继续端坐。
等其他命妇们离开，瑾贵妃将手中的茶盏搁在小几上：“叶老夫人擅于教养，将贵府的三小姐养得温厚耿直，义薄云天，本宫甚是喜欢……不过，怎么今日不见三小姐入宫？”
这几句话说的叶老夫人心惊肉跳，她强压下心中惊悸，神情恭顺地回道：“谢娘娘厚爱，只是三娘她近来身体不好，臣妇恐她做出失礼之事，冲撞贵人们，便命她在家中休息。”
“是吗？”瑾贵妃微扬的语调里泄露出几分不悦：“本宫的人出宫办事时正好遇上三小姐的马车，一问才知道她要前往敦亲王府。叶老夫人，镇远侯府什么时候跟敦亲王府有了密切往来？三小姐前往敦亲王府，莫非是前去送礼？”
大年初一，品级低的官员经常会前往拜见品级高的官员，但这仅限于利益往来，多半是有所求。镇远侯府有什么事情需要恳求敦亲王？
即便有事相求，却为何遣派个闺中小姐出面？
这是瑾贵妃的言外之话，当然，她明知真相，却故意避开，只为试探叶老夫人而已。
叶老夫人却没有意识到这份试探，只觉这番话饱含深意，且存着敲打之心，她心中发虚，额际也冷汗涔涔。
犹豫片刻，她有心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
让她怎么说？难道要告诉瑾贵妃，她是因为害怕被敦亲王报复，所以将亲孙女推出去，任由敦亲王责罚？可瑾贵妃刚开口便将叶婉兮赞扬了一番，她哪里能把真相说出口？
正犹豫着，却听到瑾贵妃愈发冷冽的声音。
“老夫人为什么不回答？莫非是本宫说错了话？”
身为贵妃，她怎么可能有错？即便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
多年未曾感受过的恐惧之情袭上心头，叶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身，冲着瑾贵妃跪倒，双手恭敬地前伸，额头触在手背上：“娘娘，臣妇有罪！臣妇听信谗言，误怪三娘，请娘娘责罚！”
“误怪？”再次轻飘飘的反问一声，瑾贵妃冷笑：“本宫不曾想老夫人活到这般年纪，眼光见识却连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比不上，原来在世人眼中高风劲节的镇远侯府也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四个字，就像一记重重地耳光扇在叶老夫人脸上，她又气又怒又羞愧，嘴唇哆嗦着，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三小姐是个可人疼的姑娘，既然老夫人不怜惜亲生孙女，亲手送她上黄泉路，想来本宫插手管上一管，您没有意见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打击一重接着一重，老夫人只觉眼花缭乱，应付不来，她忍不住抬眸看向瑾贵妃，却只能看到冰霜般的冷漠。
她颤栗着害怕着，却只能攥紧手心。
“三小姐病得很重，本宫已将她接入宫中，等她的身体彻底调养好，本宫再送她回去。老夫人若是不同意，本宫便修书一封，送去辽东给镇远侯。镇远侯光明磊落，乃当世英雄，想必不会做出卖女求平安的事情来吧？”
卖女，求平安？这句话令叶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晕厥过去。
但瑾贵妃可不管她难看到底的神色，再次端起茶盏，并对侍立在殿外的宫人说道：“送叶老夫人出宫。”
咸福宫里的宫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尽管没有听到瑾贵妃跟叶老夫人的对话，但见瑾贵妃对叶老夫人毫不留情面，宫人便轻笑一声，语气轻慢地道：“叶老夫人，快跪安吧！”
跪安？都如此地羞辱于她，她还要跪安？叶老夫人气得身体直哆嗦，她瞪大眼睛，眼前的景象却逐渐地模糊，身体亦重重地栽倒在地上。下一章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