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言出必行,在走出山洞之后,便随便寻了个隐蔽地方将瘦小男子给“咔擦”掉了。
至于尸体么,就地抛弃。
然后,他接着一把扛起那个右腿受伤的男人,摸着黑朝前走着,边走边问话:“是谁派你来刺杀这些流民?”
目睹他面不改色的杀人,男人心里发怵,立刻就答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就是有人给了我一百两,让我混到流民里伺机杀几个人。”
怕少年不相信,他哆嗦着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那刚才我杀掉的那个人呢?”
“我不认识他,就知道他跟我一样收了钱。”
少年沉思了一会儿,见身上的人吓得瑟瑟发抖,他坏笑着说道:“你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没关系,我告诉你,派你前来的人是顺天府的府尹蔡承九。”少年说着,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想死,那么以后不管有谁问你这个问题,你都这么回答他。”
男人立刻点头:“派我来刺杀流民的人是顺天府府尹蔡承九。”
“对,就是蔡承九!”
在夜色中行走大半个时辰,前方隐隐有火光浮现。
少年眼神好,一眼便看见那个举着火把的妇人是自己的熟人,便大声喊道:“余妈妈,我在这儿!这儿!”
余氏循声而来,见少年身后就一个像被霜打过一般焉搭搭的男人,脸上掠过几分不悦:“苏一,你折腾半宿,就得来这么个病秧子?”
少年苏一抬起脑袋,见余氏手中攥着根绳,而这根绳上串着五六个男人,他们此时正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屁都不敢放一个,他撇撇嘴:“不听话的人要那么多做什么?”
“不听话可以训。”余氏道。
“训什么训,不听话就杀!”苏一辩驳。
余氏不想再跟他说话,举着火把拉扯着那几个男人继续朝着夜色前行,苏一扛着自己的“收获”跟在她后边。
用些手段入了城,两人直奔清华道长在宫外的府邸。整座府邸之中,唯有正院里亮着灯,两人便直奔正院。
将绳子丢给苏一,余氏上前敲门。
“进来。”
推开门扉,甜腻的酒香味扑鼻而来,余氏抬眸看向正盘膝坐在暖炕上自斟自饮的清华道长,眉头微蹙:“公子,您怎么会突然酿‘解忧’?您有烦心事?”
暖炕上的青年展颜一笑:“这酒是替别人酿的。”
自家公子竟然还会替别人酿酒?余氏觉得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一震,随即想起前两天在十里亭见到的那个长得很像狐狸精的小姑娘,她心里浮现出几分不悦,嘴上便也带出了几分味道:“那个叶家的三小姐?”
清华道长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盏,眸光平静地从余氏脸上扫过,嘴角勾了勾,笑得和煦而温柔。
余氏的脸色立刻就白了几分。
而本来站在门外等候的苏一立刻躲入了黑暗之中。
“余妈妈,我母亲去世之前把我托付给你照顾,这些年你尽心尽力地照顾我,确实没有辜负我母亲的嘱托,但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我母亲了罢?”
“公子!”余氏颤抖着跪倒在地上,身体吓得直哆嗦:“奴婢不敢,也绝无此意!”
“不敢吗?”清华道长依然笑如春风,声音也轻轻柔柔似绕着新发的嫩柳芽跳舞的蝴蝶,却吓得余氏惊出一身的冷汗。
“最近这几年你逐渐忘记自己的身份,言行举止多有轻狂,我念你劳苦功高没有计较,你却变得越发狂妄……余妈妈,我很失望。”
“公子,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会给您添麻烦。”余氏垂着头,眼眶泛红,眼看着就快要哭出来。
“自己下去领罚。还有,以后记得唤我道长。”
余氏身体僵住,一时忘记尊卑,她愤怒又难过地抬起头来:“公子,您从来就不是什么道长,您是不是忘记我们的目的了?您是不是就想做个脱离红尘世俗的道长?”
清华道长沉默许久,眉宇间浮现出几分疲惫:“我没忘。”
“您忘记了!”余氏愤慨地站起身来,看向清华道长的眼神既痛心又难过:“自从夫人死后,您便一直在安安心心地做着这劳什子的道长,您是不是不想替老爷报仇,不想替夫人报仇了?”
清华道长没有回话。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您竟然已忘却这份仇恨?”余氏满脸不敢置信,两行眼泪“唰唰”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看上去伤心而绝望:“您若是不想复仇,只管跟我们说,大不了我们全部自刎在您面前!这样您便再也不用考虑其他事情,终于可以毫无牵挂地做个普通人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道:“奴婢会去领罚,免得您以为奴婢刚才的那一番话只是为了逃脱责罚!”说罢大步而去。
苏一进来时,只见自家道长紧紧闭着双眸,如玉一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的心倏地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揪紧,踟蹰一下,他问道:“道长,您难过吗?”
清华道长摇头,开口却转了话题:“你们抓来的人呢?”
“道长。”苏一有些害怕,却依然鼓起勇气道:“您如果不愿意,也可以不复仇的,余妈妈他们一直在逼您,我知道您很为难,您……。”
“去把他们带我面前来。”清华道长摆摆手,示意苏一不要再说下去。
苏一觉得自己也快要哭了。
像自家道长这样与世无争的性情,本该闲云野鹤无拘无束地度过这一生,偏偏身上却压着无法逃脱的重任,他活得太辛苦了!
“怎么还不去?”见苏一还立在原地,清华道长蹙起眉头:“连你也要跟我唱反调吗?”
“我这就去。”苏一吸吸鼻子,转身大步跑出房间。
清华道长再次端起面前的酒盏,眼前却忽地浮现出那天叶婉兮趴在车窗上,笑靥如花地说想喝解忧酒的样子来。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他们能成为很好的酒友,毕竟她对他的酒了如指掌,并且爱不释手。
或许,他该想办法去她那儿打听打听她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秘密?
他相信,那肯定会比他想象中更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