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清华道长已然推测出事情经过。
只怕不久前，叶婉兮曾跟人在河边打斗过，因为眼睛看不见，她落于下风，然后不慎跌入河中……寒雪剑，因此遗失。
在她坠河后，很可能还有其他人呆在岸上，而后，这个人死了。
很显然，这个人于她而言极其重要，她想复仇，可失去视力又丢了武器，如何斗得过本就打不赢的人？于是特意前来清风观找他这个罪魁祸首，索取她失去的东西。
想清楚这些，清华道长满脸黯然地道：“三娘，对不起。”
叶婉兮抿唇，受了他的歉意。
虽然她心里知道叶正凌出事，并不能怨清华道长，可若她双目完好，哪怕当时被推入水中，她也一定会重返岸上，即便要跟凤九天以命相博，她也绝对要救下叶正凌！
但她眼睛瞎了。
她没有看见在身后发生的惨剧，她没有……回头。
其实，真正要被责怪的人，是她自己！是她大意是她疏忽是她轻敌，所以，她一定得替他报仇！如今，她也只有这件事情能替他做……垂下眼眸，叶婉兮用力地抽回手腕，但清华道长正如他所言，紧紧攥着她不放手，便被她的力道拖得往前一扑。
下一瞬，他将她圈在了怀中。
她身上独有的女儿香味扑入鼻中，清华道长的心跳再次加速，“嘭嘭嘭嘭”的，吵得他心烦意乱，理智全无。
从没有奢望过能跟她在一起，可当真正把她拥在怀中时，他压根就推不开她，更不愿推开。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在做梦，做一个不想醒来的梦。
可叶婉兮清醒着。
她缓缓举起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直举到他的眼前才停止：“治不好我的眼睛，我不会恨你，因为双目失明而无法见到父亲的容颜，我也不会恨你，可你若阻挡在我即将前行的道路上，我会跟你拼命……所以，快放开我！”
这番话语，令清华道长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镇远侯，出事了？”是因为父亲身故，她才会变成现在这般冷漠、焦灼及拒人千里的模样？
“真的不放开我？”叶婉兮沉着声音，寒声逼迫。在说话的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已在暗中积蓄力道。
眼见她真打算跟自己动手，清华道长猛地下定决心：“你想做什么？在得到软剑碎玉，且恢复视力后，你想做什么……我来帮你！”
叶婉兮愣了愣，随即无情地拒绝：“不需要。”
“我想帮你！”清华道长满目柔情地看着她，白玉一般温润的脸上满是对她的怜惜以及愧疚：“即便你拒绝，我也会跟在你身后，你摆脱不了我。”
“随你。”感觉他松了力道，叶婉兮抽回手，然后毫不犹豫地翻身跃下窗台，接着仿佛夜之精灵般掠入黑暗之中。
曾经在这住过一段时间，她还清楚地记得周围的环境，故即便眼睛看不见，却依然顺利摸了出去。直到悄无声息地出了有重兵把守的警戒线，她才放松下来，然后钻入一辆停在隐蔽处的平头马车之中。
清华道长落在车辕上，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锭，递给被他吓得面无人色的车夫，然后道：“这辆车我买下来了，你走罢！”
车夫不敢置信地瞥他一眼，哆哆嗦嗦的接过金锭，放入嘴里轻咬一口，然后眉开眼笑地跳下马车。
“三娘，你要去哪儿？”握住缰绳，清华道长问道。
叶婉兮抬手撩起车帘，面无表情地“看”他：“道长，这是一趟浑水，不好掺和。”
“你要去哪？”清华道长声音柔和地继续询问。
沉默会儿，叶婉兮道：“城北。”
清华道长立刻甩了甩缰绳，驾驶着马车向城北而去。
而马车中，红菱正满脸担忧，她有很多话想问，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道长为什么会跟我们离开？”
“不用管他。”叶婉兮边说着，边将浸满火油的棉布缠在锋利的箭矢上。
红菱偏眸看看放在身侧的土黄色瓦罐中的火油，又看看自家小姐手中的箭矢，只觉得胆战心惊。
今晚，也许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此时已夜深，城中早已宵禁，马车没办法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于是停在城门之外。
叶婉兮将此前在通州购买来的木弓及装着沾满火油的数根箭矢的箭袋系在身上，又抱起瓦罐，轻声吩咐红菱仔细躲好，等她回来后，就撩起车帘子，钻了出去。
清华道长紧跟在她身后：“三娘，城中守备森严，你看不见，不易乱走，不如告诉我要去哪儿？我为你带路。”
反正他已跟着前来，叶婉兮也不再矫情，痛快地说了个地址。
清华道长接过她手中的瓦罐抱住，再拉住自己宽大的衣袖，塞入她手心，接着轻声说道：“跟我来。”
他的轻功很好，只花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引着叶婉兮停在某处私宅之外。翻身飞上墙头，他凝眸观察一番，疑惑道：“三娘，这是什么地方？这些巡逻的护院，看起来并不是普通人。”
叶婉兮冷冷地勾起嘴角：“这是大殿下的私宅，之一。”
顿了顿，她语气淡漠地说道：“道长，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说罢，你想做什么？”戒备如此森严的宅邸，清华道长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闯进去。
“在这个宅子西北角的地底下，藏着十架火炮及数十个万人敌，我要毁掉它们，并令它们公诸于世。”
闻言，清华道长的眉头狠狠抽了抽：“万人敌？三娘，你当真想清楚了？万人敌的杀伤力极其可怕，若数十个一起爆炸，这附近都会被摧毁……我虽不知道你跟大殿下有着怎样的过节，但周围的民众是无辜的！”
叶婉兮皱眉：“道长，你没见过万人敌？它不过是用棉褥裹着些火药捻子而已，只会燃烧，不会爆炸。”
不会爆炸？清华道长顿觉面上微热，他有些尴尬，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西北角的地下？那儿是守备最森严的地方，我先过去探一探。”
“不用。”叶婉兮拽住他的衣袖：“我知道那些东西放在哪儿，也知道从哪儿下手能一击必中……你只需带我去西北方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