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盆再寻常不过的花朵,圆圆的叶片,嫩绿可人,正盛放的花朵像熟透的葡萄一般呈现着紫黑色,且香味馥郁,旁人完全瞧不出异样。
但清华道长特意点明出来,这盆花显然有问题,故所有人都看向瑾贵妃。
瑾贵妃的脸色不太好看,毕竟清华道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宋夕瑶要害她,但她不愿相信多年前那个笑容天真无邪,待她和善友好的小姑娘,有一天会对她下毒手……故很久很久她都没有说话。
依然是宫女回答道:“这花确实是宋八小姐送给贵妃娘娘的礼物,且特意吩咐娘娘摆在床前。”
朱景烁忍不住,盯着清华道长问道:“道长,有话便直言。”
清华道长没有卖关子,闻言便说道:“这花名为‘紫怨’,紫色的紫,怨气的怨,花果皆含毒,但种子的毒性最重,以它为引研制出来的毒药,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永远地陷入沉睡。”
“本来在食用种子之后,不出半天便会毒发毙命,但它的花恰好能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故贵妃娘娘虽时而陷入沉睡,但总会清醒过来……可花开花谢,总有周期。等这些花落尽,贵妃娘娘会有性命之虞。”
皇帝勃然色变,怒从心起,便是朱景烁的脸色都骤然转冷。
“不用担心,贵妃娘娘中毒尚浅,可以化解。只是毒既是宋八小姐所下,解药便也只有她有。”清华道长说道。
朱景烁蹙眉,却无意瞥见皇帝正眼神深深地看着瑾贵妃,一副担心不已,却又无从说起的纠结模样,他便很识趣地谢过清华道长,然后亲自送他出去。
他没有再回咸福宫,却唤了贴身服侍瑾贵妃的宫女出来,问她那盆紫怨花是宋夕瑶何时送来,宫女回了个时间,他不由沉默。
不出他所料,宋夕瑶是在被他羞辱之后,才将“紫怨”送到母妃手中……母妃是受他所累。
夜已深,且男女有别,他并不能立刻出宫去寻找宋夕瑶,只突然想到朱明宸也在这其中扮演着某个角色,便凭着满腔怒火冲到朱明宸的宫殿之外,却到底没有进去。
他目前掌握的线索皆指向宋夕瑶,跟朱明宸没有半点关系,他还奈何他不得……这样一想,他只觉胸口沉闷得像压着一座大山,难受不已。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他会跟他算总账!
跟皇帝商量一番,朱景烁并没有把瑾贵妃中毒之事宣扬出来,只是在次日清早,亲自前往宋国公府。
许是刚办过喜事的缘故,宋国公府里到处都显示着一股喜庆感,红彤彤的“囍”字随处可见,檐廊下红绸高悬,看着晃眼得很。
仆从把他引到花厅,宋国公晾了他小半个时辰才缓缓前来,不过神情倒是含着歉意,且语气谦和:“殿下,不知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抱歉,还请原谅则个。”
好话歹话都让他说完,且内心戏还不定如何,朱景烁懒得跟他寒暄,便冷着脸直接道:“宋大人,我这次乃是为问罪而来,客套话就免了吧!”
问罪?宋国公愣了愣,神情里不免浮上几分阴翳,这浑小子单方面退婚,他们宋国公府半个字都不曾说过,他还有脸来问罪?
他沉着脸正欲冷笑,却听得朱景烁道:“不知宋国公可曾听说母妃近日来身体倦乏之事?御医说她的身体并无异样,但我不信,于是请清华道长诊治一番,你猜结果如何?”
瑾贵妃身体抱恙?这跟他有何关系?他从未把她当成妹妹看待过,便也不曾沾过她的光,她的死活跟他毫无关系!冷漠万分地想着,宋国公轻哼一声,故意不接话,也不搭腔。
“道长说母妃身中奇毒,而中毒的原因是因为一盆名为‘紫怨’的花。”朱景烁边说,边仔细打量着宋国公的神情,见他依然不为所动的模样,心里隐约猜测他可能并不知晓这事,于是继续说道:“这盆花,是由宋八小姐赠给母妃。”
宋国公表情一僵,惊愕、震撼、不信等情绪纷纷浮现在他眼底。他从不过问内宅之事,亦不教导府中的小姐们,故对宋夕瑶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但身为长辈,他总得维护她,故寒着声音质问道:“殿下,你这番话可有证据?”
“我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宋大人把宋八小姐请出来一问便知。”
宋国公虽不愿相信,但朱景烁到底是皇子的身份,他既亲自前来,他便不能不给个面子,故命人去内宅寻找宋夕瑶。
好一会儿,仆从才面带难色地回来。
见状,宋国公心里猛然一沉,知道事情有异,便怒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仆从犹豫会儿,支支吾吾地道:“八小姐不在府中。”
若不在府中,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便是,何须如此底气不足?宋国公心知宋夕瑶定是在听到朱景烁来访的消息之后躲了出去,心里便有怒火在逐渐燃烧。
抬眸瞥见朱景烁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一字一顿地对仆从吩咐道:“速速去找,一旦找到她,让她立刻来见我!”
仆从应“诺”,退了出去。
“殿下,夕瑶她虽然顽皮,但端方守礼,心性不坏,且跟贵妃娘娘关系亲厚,断不会害她……你放心,等她回来,我必然领她入宫去见你。”
他明明察觉宋夕瑶心里有鬼,却依然摆出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想来是对皇家蔑视得很。他日即便当真确定是宋夕瑶暗下毒手,他怕也不会把宋夕瑶交出来吧?
朱景烁心里杀意纵横,面上只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可声音充满震慑力:“宋大人,宋八小姐是你的女儿,你维护她确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在我心里,她的命跟母妃比起来,一文不值!”
言外之意是他随时都可能会拿宋夕瑶祭刀!
“宋八小姐在母亲身上下了毒,我不可能善罢甘休,两天内,我必要见到解药……宋大人应不想跟我兵戎相见罢?”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宋国公虽不惧,但到底理亏,于是脸色虽彻底阴沉下来,却只能讪讪应“是”。
“还有,宋大人怎会觉得宋八小姐端方守礼?难道你不知道她一直在效仿着山阴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