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朱景烁会任由她咬,等她发泄了心中郁气,再好好哄她一番,但这次他不想惯她,便腾出一只手把车窗帘子掀起,微微提了声音冷喝道:“北钰,把三小姐的佩剑扔来马车里。”
扔进去是个什么鬼?车外正骑着马的北钰愣了愣,随即想起叶婉兮那只未着衣裳的手臂,立刻忠实地听从命令,将碎玉剑从车窗丢了进去。
“不要动嘴,动手!”朱景烁捡起软剑,不由分说地塞到叶婉兮的手中。顿了顿,他又自嘲般说道:“放心,即便你下手重伤我,我也不会追究。”
叶婉兮呆了呆,心里蓦然绞痛。
感觉唇齿间的血腥气不减反浓,许是将他的肩膀咬出了血,她缓缓松开嘴,将眼帘垂下,小模样瞧着很有几分可怜。
朱景烁没有管肩膀上的伤口,亦不理她,虽然依然以禁锢的姿势将她抱在怀中,但视线再没有落在她身上。
知道这次将他气得极狠,叶婉兮有点不知所措,差点就想把心迹吐露给他知晓,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即便告诉他,她不希望他跟其他姑娘在一起又能如何?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野心,怎么可能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不可能,告诉他又有何用?不过凭白让人笑话罢了!
握着剑的手始终都在轻轻地颤抖着,良久,她闭上眼睛,放轻呼吸,想当做自己不存在。然而马车越往山下走,空气便越炙热,她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
汗渍触到伤口,痛得她近乎痉挛,但她独自隐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不过心里的委屈不甘,逐渐被愤怒及羞辱取代。
他们一行在山脚遇上那群受朱明宸之命前来放火的人,双方很快就缠斗在一起,没多会儿就分出胜负,朱景烁的人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马车继续前行,而叶婉兮在迷迷蒙蒙间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白天,似乎正在休整,马车正停着,而红菱带着忧虑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姐,您跟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您还在怪他?事情不是已经解释清楚吗?殿下不曾跟宋八小姐纠葛,我们听到的对话只是个阴谋……为什么你们还会闹僵呢?”
刚刚苏醒,便听到这一堆疑问,叶婉兮的心情不由得凝结。她抬手摸向身上,发现被褥已不见,她此时穿着一身柔软轻盈的裙裳。
马车的空间毕竟有限,睡了这会儿,身体已然僵硬,叶婉兮正想起身走走,却突然听到“叮叮当”的声音。她脸色一变,弯身摸向自己的双脚,惊恐地发现她的双脚竟被铁链束缚着。
“小姐,殿下素来心疼您,您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他吗?”红菱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触感还在,叶婉兮知道脚上的铁链是由玄铁铸造,碎玉剑根本就不可能劈开,便猛地沉下脸。
“他在哪儿?”她冷声喝问道。
红菱满脸心疼地看着她,轻道:“奴婢扶您过去。”
叶婉兮便伸出手。
今日依然是晴好的天气,温煦的春阳落在身上,暖和不已,但叶婉兮如坠冰窟,全身皆一片冰冷。
朱景烁正跟幕僚议事,看到叶婉兮从马车出来,便挥退了其他人,偏偏宋夕瑶不长眼,等那些幕僚退开,她却偏偏凑过来,阴阳怪气地道:“殿下,三娘如今可在守丧,您跟她这样激烈,怕是不好罢?瞧瞧那樱桃小嘴,都快肿成包子了!”
“那伤是不小心摔的!”朱景烁面不改色地回道。
“谁会信?”宋夕瑶嗤之以鼻。但随即想起什么来,她惊疑不定地道:“可你不是不行吗?为什么还会跟她做这种事情?她倒是可怜。”
朱景烁冷了脸,正要回话,却见叶婉兮已在眼前,便收了声。
铁链很重,虽然只是短短几步路,但叶婉兮走得极为吃力,本就不悦的心情更是糟糕,听到宋夕瑶的声音,只觉五内俱焚,怒火中烧,但她到底还存着几分理智,故没有把对朱景烁的怨气发泄到其他人身上,于是冷冷地道:“宋八小姐,我要跟殿下单独说会话,麻烦退远些。”
宋夕瑶便是瞎了眼,都看得出来他们俩之间很不对劲,于是想继续挑拨离间,但朱景烁寒着脸丢了个杀气腾腾的眼神过来,她唬了一跳,到底依言走远。
“红菱,你去找个帷帽过来。”叶婉兮又道。
哀求地看了朱景烁一眼,红菱才转身离开。
“睡了许久,肚子饿了吧?先吃些东西。”朱景烁端过一碟糕点,递到她手边。
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糕点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叶婉兮虽觉肚饿,却莫名反胃,她猛地抬手一挥,糕点连汝釉瓷碟一起摔落在地。
碎瓷的声音传来,朱景烁的神情逐渐变得晦涩不明。
叶婉兮向他伸出手,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来般压抑不已:“钥匙给我!”
“你想离开?”朱景烁以一种情绪不明的声音反问道:“你觉得我会让你离开?”
慢慢收回手,无视心里细密绵延的痛楚,叶婉兮冷冷勾起嘴角,俏脸上浮现出几分嘲讽:“敢问殿下,从现在开始,我是您的什么人?奴婢?侍妾?还是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
朱景烁还记得她曾经说过她不做金丝雀,如今这样反问他,怕也是气到极致了吧?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总是想从他身边逃走,他怎么可能让她离开?
“随你喜欢。”
叶婉兮转身就走,虽然她走不远,却也不想再呆在他的身边。
身后,他不疾不徐的声音慢慢传过来:“你若恼我,恨我,大可以反击,碎玉剑就围在你的腰间,我未曾取走。”
叶婉兮紧紧地攥住了手心。
伤他?呵,她倒真想伤他试试,但从前的情谊还在她的心里,她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便也不做无谓的尝试。
或许,她该用碎玉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威胁他交出铁链的钥匙?这个念头掠过脑海,她满脸自嘲地笑了笑,只有他还在乎她,她的威胁才有用,若他已不在乎她的生死,她这般行为岂不是自取其辱?
她现在已经足够丢脸,还是不要再继续丢人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