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国十万大军压境。
宣府总兵常陵立刻遣人快马加鞭地前往京师禀告军情,并请求支援,因为隔得不远,当天下午朱景烁便得到了消息。
此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内忧外患这四个字的含义。
不过宣府固若金汤,常陵也有勇有谋,且擅于排兵布阵,边境一时间倒不会有碍,他担心的是,金兵压境必然得把兮兮的身世引出来。当然,更可怕的是朱明宸为得到那个位置,竟不择手段,连通敌卖国的手段都使了出来!
他沉思会儿,忍不住再一次找了叶婉兮。
叶婉兮惊诧会儿,脸色渐渐凝重。
她的重生,或者说她的选择,不知不觉似乎改变了一些事情,其中最明显的便是皇位之争,前世朱明宸可不曾被逼得铤而走险。但金国的大军压境前世同样发生过,可那时他们的目标是叶正凌所在的广宁府,并非宣府。
这让她难以揣测历史到底是沿着前世的轨迹在走,不会由她改变,还是她改变了历史轨迹,但结局依然一样呢?
难不成朱明宸依然会继承皇位?这样一想,她全身一寒,心里的恨意止也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兮兮。”见她神思恍惚,脸色难看,朱景烁立刻出声唤醒她。“皇兄马上就会有下一步动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叶婉兮点头,静默片刻,却终究压抑着声音说道:“殿下,在我梦里,金兵袭击的是广宁府,然后在我父亲手上,连失数城。”
“你的意思是,广宁府有危险?”朱景烁问道。
“我只是表示怀疑,毕竟比起宣府而言,现在的广宁府明明更加脆弱。那儿上百年来都归属于镇远侯府管辖,如今刚刚更换将领,广宁府的兵士们只怕还不曾归顺于雷大人,等于有兵无将……金兵们为何要弃简择难?”
理由会有很多,例如宣府离京城更近,再例如金兵们就是想借此来彰显他们的本事等,可战争无绝对,眼下朱景烁必须考虑最坏的结果,然后提前做好防备,于是他道:“声东击西?”难道金兵表面上让十万大军驻扎在宣府外,一副随时都会进攻的样子,其实真正的目标是取道广宁府?
“不管如何,殿下只需修书一封给雷大人,让他小心提防即可。”
“好。”朱景烁答应下来,立刻着手去做这件事情。
等用蜜蜡封住的信被十万火急的送出去,他又动身前往小寺庙,跟诸位大人商讨应对金兵等诸多事宜。
然而马车停下,白虎将他背下马车,却见罗长宁等在门外。
朱景烁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站在罗长宁身后的护卫之一,得到眨眼的暗示,心便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罗大人在等我?”
“是的,”罗长宁的姿态很恭敬,语气更是虔诚:“殿下,您让臣仔细地观察城中动静,臣今日发现绑在城头的俘虏多了一个人。”
“什么人?”尽管心里已有答案,但朱景烁依然问道。
“便是那个名叫阿鲁格,总是带着个银白色面具的金人少年。”罗长宁道。
果真是周衍!朱景烁暗暗攥了攥手指,面上自云淡风轻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罗长宁愣了愣,很小意地抬眸瞅了瞅他的神色,然后犹犹豫豫地问道:“殿下,您便不好奇吗?阿鲁格虽然是贵族的出身,可在金人中的地位远不如格烈,大殿下若是想以此来威胁金国,为何不将格烈作为俘虏绑在墙头?微臣想了很久,未曾明白其中深意,难道殿下知道?”
呵,这话看似推崇,其实是故意想激怒他呢!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朱景烁语气冷漠地道:“你知道个中深意,又能如何?莫不是想给皇兄出谋划策?”
“微臣不敢!”罗长宁抖了抖,满脸惶恐地一揖到底。
朱景烁推动着轮椅从他身侧进入寺庙之中。
里边的情形一如昨日般乱糟糟,素日里养尊处优不可一世的朝臣们瞧着就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又似被囚笼困住的宠物,到处探寻着,却总也找不到出路,故而恐惧不安,看着便窝心不已。
见他进来,朝臣变得愈发慌乱。
“殿下,微臣得到消息,十万金兵驻扎于宣府城外,随时要发动进攻,这内忧外患的,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该怎么办呐?宣府里只有三万的固定驻兵,可远远及不上金兵啊!”
“殿下,微臣觉得必须马上调兵支援宣府,毕竟它的位置极其关键,若是被破,京城岌岌可危啊!”
看着他们心急如焚的模样,朱景烁慢慢地端起旁边的茶浅啜一口,临时添置的茶叶粗劣得很,茶水中满是苦涩感,他极不满意地将盖子搁在茶盅上。
只是“叮”的一声轻响,却让群臣瞬时安静如鸡。
目光逡巡一圈,见他们暂时没有出声的打算,朱景烁才慢慢说道:“宣府固若金汤,没这么容易被攻破,且常大人能力出众,断不会输给金人的将领,故你们不用担忧……眼下我们只需按照原来的计划把五军营调回京城,解决内忧即可。”
“殿下,不可啊!”立刻有人出声反对道:“内忧虽可怕,却不会动摇国之根本,若是金兵破宣府,必定直取京师,届时国将不国,我等颜面何存啊?”
这人是都察院的言官樊遇,平时最善谏言,朱景烁冷冷瞧着他,薄唇轻启,讥讽道:“颜面?你们担忧的是自己的脑袋吧!”
樊遇面上一红,差点心虚,可众目睽睽,他只能猛地转身往地上一跪,失声痛喊道:“殿下,您可以质疑臣的能力,却万万不能质疑臣的忠诚!这可是比臣的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臣可以向天发誓,断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恳求您调兵支援宣府,实是为国担忧啊!”
“你们也觉得必须遣兵支援宣府?”朱景烁淡声问道。
朝臣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会儿,最终由赵庭英往前行了一步,说道:“殿下,宣府乃是京城之咽喉,绝不能落入金人手中,故臣等认为支援一事,刻不容缓!”
“好。”朱景烁把一直紧紧握在手上的茶盏重重搁在茶几上,“嘭”的一声后,他边推动着轮椅往外走,边寒声说道:“既是如此,你们去把皇叔请回来主持大局罢!我一个无权无势,还身体有疾的皇子,哪来的脸面让你们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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