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恒的计划看似简单，但最后的结果绝对利落爽快，只是他没想到，会有变数。
王爷好美色，他是知道的，而王爷好男色更是众人皆知，又恒最初看到王爷对董宁宁有些不同，还没有很放在心上，毕竟就算是女人，长得如董宁宁这般出众的话，王爷稍稍另眼相看调笑几句，也不算什么。
又恒没想到的是，王爷居然认真地叫他派人去查董宁宁的底细，甚至回乾阳还要带着他一起上路。余又恒几乎要以为，王爷是不是已经发现这人是男扮女装，所以起了别样心思？他差一点儿就要告诉王爷，董宁宁此人可疑，最好立刻处理掉，可是见王爷那一脸雀跃，他愣是没开出这个口，甚至违心地去安排董宁宁随哥儿们坐马车。
原本简简单单一件事，被王爷一句话搅得剪不断理还乱。
当然，杀董宁宁不难，那样细的脖子，不要说又恒和南五，就是小泰都能轻而易举地折断，悄无声息，眨个眼的功夫罢了。可是赶路赶到一半，车队里忽然少一个人，怎么看都格外突兀，如果董宁宁背后真的有什么势力，那简直就是给人家通风报信——你们暴露了，要杀人越货还是劫财劫色，都赶紧啦！
余又恒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从和城出发到现在，他这一路上又是冷眼观察，又是反复思量，时而觉得应当直接告诉王爷，事不宜迟及时处理，时而觉得，此事万万不能被王爷知道，董宁宁扮成女装王爷都不掩饰对他的兴趣，要是被知道是个男的……又恒用屁股想都能猜到殿下必定是乐得手舞足蹈，搞不好直接就拾掇拾掇把美人扛上床了。
事到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才刚刚走了一小段路，离乾阳至少还有五六十天的行程，只要先盯住董宁宁，其他的还有时间再想一想。
树方这一整天都万分注意王爷的动静，除了吃饭、如厕时还正常点儿，这位爷在马车里几乎就没安生过。树方隔着帘子，听得忐忑不安。
到了晚上，王爷也没像平日里那样四处溜达溜达，用了饭就缩到马车里。树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看到王爷一边说：“今日累了，想早点歇着。”一边找着机会就往女眷的马车那边瞄。
若王爷真的像他所说，是累了，想早点歇着，那就好了。
隔日清晨，肃王殿下的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眼周一圈都青黑青黑，树方拉起帘子递洗脸水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虽说昨晚是听到王爷辗转难眠，可狼狈成这样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连今日轮到赶车的铁子都吓了一跳，偷偷地问：“殿下这是？”
随意揣摩主人心意是大忌，树方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闪了。
王爷如此反常，又恒自然很快就听到了树方的报告，本来就黝黑的脸庞，更是黑得彻底。
“你说王爷一宿没睡？”
树方沉重地点头。
“那有没有？”又恒做了个手势。
树方自然看懂了：“中间有一阵呼吸不对，但似乎没有真的弄。”
“……”又恒在心里叹口气，他都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马车哐哐哐地再次上路后，肃王突然一下子从车帘后面蹿出来：“铁子，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啥？”饶是铁子早习惯了王爷这种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脾气，也被问了个目瞪口呆。
肃王不依不饶地问：“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铁子骨溜溜扫了一圈周围骑马的众人，尴尬道：“小的……不知道……”
肃王便问：“只说你以往是和男人睡的，还是和女人睡的？”
铁子更尴尬，脖子都红了：“小的……没……和人睡过……小的……不知道……”
边上响起几声压抑的笑声，铁子只恨不能把脸藏到衣服里去。
肃王微愣了愣，有些怜悯地拍了拍铁子的肩膀，转头逮了个正在偷笑的：“树方，我看你们几个里数你最风流，你是喜欢男人喜欢女人？”
“……”树方的笑脸僵了下，不确定地道，“女人……吧？”
肃王哈哈一笑：“你不会也没试过？”
树方感受到好几道戏谑的眼神，立刻不甘示弱地飞了几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过去：“回王爷，小的只和女人试过，是以这样说。不过小的一直觉得，身边这哥几个都不错，说不定他们里边谁让小的压一下，小的就从此爱上男人了呢。”
余又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勇和小泰赶紧离他远远的，至于南五和铁子则索性不去理睬他。
肃王没计较这听起来极不庄重的话，反倒像得了甚么启迪，兀自思索了片刻，又问树方：“便是说，你虽以往都睡女人，但若试过男的了，也难保不会变心？”
姚树方才张了嘴要回话，猛然意识到王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去看又恒的反应。
怀疑着董宁宁身份的四个侍卫几乎同时哀叹：这“董姑娘”何等手段，竟然叫王爷连性别也顾不得了。
余又恒更是纠结得心肝疼，那姓董的扮作女人都能叫王爷如痴如醉，连试一试女人的心思都有了，这事……恐怕还真不能善啊……
若王爷指名道姓地说出他对董宁宁的好感，侍卫们或许还可以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再劝一劝。可是王爷什么也没明说，就算他们个个都心知肚明，也不好对殿下多说半句。
接下去，王爷又把剩下几个贴身侍卫挨个儿“审问”了一遍，连年纪最小的小泰都没放过。于是不光六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私隐，连离得近的亲兵们都听得一清二楚，耸着肩膀暗自偷笑。
一圈问完，肃王殿下甚是感叹。
怎地他的侍卫们都是如此纯良的孩子，小泰和铁子这样不及弱冠的是雏儿也就罢了，大勇呆头呆脑的，看起来最近还有了心上人，守身如玉也由他，为什么连又恒和南五这样铮铮的汉子也似乎没有经验？！是不想被他知道呢还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童子？便是他以为万花丛中过的树方，问他最近一次和人欢好是何时，也都数到一年多以前了。
肃王殿下很忧伤，他觉得自己很失职。
要是普通人家，贴身的小子们到二十出头的年纪，都已经成亲了吧？搞不好都有小小子们满地跑了。可看看他身边这几个，不是陪着他东奔西跑，就是……陪着他东奔西跑，有个露水姻缘就不错了，哪能遇上合心意的婚事。
说起来，又恒和南五都二十八了……
英明神武的肃亲王便暗暗下决心，等这次回了乾阳，先给这两个完了婚事！
咳，分别完了婚事。
余又恒和孔南五只觉大日头下面，背后阵阵发凉。
眼瞅着侍卫们都提供不了有价值的参考，肃王殿下惆怅之余，决定还是自己亲自筹划。
美人么，他应付得多了，左右不过是那几件事呗。
喝喝小酒，摸摸小手，送送珠宝，亲亲小嘴，最后水到渠成了就滚滚软床，或者……其他各种地方……
肃王殿下淡定地从怀里摸出帕子，优雅含蓄地按了按嘴角。
鉴于董宁宁是个女人，最后那一步能不能顺利走下来尚未可知，但前几个步骤一一试过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董宁宁便莫名其妙地被肃王请去“问话”了。
最初，董医生以为肃王是要问双胞胎的情况，还真的认真准备了一番，就差没换件白大褂，拿上病历夹。谁知一到肃王那边就闻到一股酒肉香，再看肃王那副殷勤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这一晚，他们是住在一位官员的家中，朝廷命官接待皇亲贵胄，没有不赔上十二万分小心的，深更半夜让厨子弄一桌酒菜，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肃王殿下伸手请“董姑娘坐”，董宁宁微微一笑，委婉地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光明正大：哪儿有平民百姓和亲王共桌吃饭的？
肃王没想到出师不利，才开口就被噎了一句，勉强道：“本王前两次拼酒都没在姑娘面前讨上好，董姑娘总要让本王扳回一局。”
说实话，董宁宁恨不得能离他多远就跑多远，英俊多金有毛用，保命才重要啊亲！
肃王殿下毫无自觉，甚至不惜亲自动手给董宁宁斟满陈年的女儿红，讨好佳人之心溢于言表。
酒是好酒，桌上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初秋的天气凉爽宜人，小院里点了驱蚊虫的香，丝丝烟雾缭绕，很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氛围。可惜，对饮的两人各怀心事，虽说酒没少喝，可是气氛却还不如他们当日坐在池塘边捧着酒坛豪饮时融洽。
肃王时不时向对面瞄一眼，内心有些焦急。
怎么和设想的全然不是一回事……
他酒杯一放，决定进行第二方案。
“董姑娘可喜爱菊花？”
“……”在他生活的时代，早就此菊花非彼菊花，董宁宁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很正直地讨论那个花卉的“菊花”。
肃王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听闻这家有个老园丁，培育万寿菊是一绝，如今光看这几株，就是每年宫里那些菊花，也不过这样了。”
肃王明显是邀请他去“赏菊”，董宁宁心里并不乐意，但出于礼貌，还是起身往肃王那边走了几步。
“董姑娘”磨磨蹭蹭地过去，只顾着想怎么回答才能敷衍过去，却没看到肃王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冲不远处眨了眨眼。
习惯性守在暗处的铁子收到信号，手心里握了许久的绿豆终于派上了用场。
若是有武林高手在场，必定能听到那细微的破风声，随即大喊一声：“有暗器！”但是董宁宁不是武林高手，他连大学军训都是浑水摸鱼摸过去的，破风声之类的，比让他听耗子放屁还不切实际，所以，他只是觉得右脚一麻，膝盖一软，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肃王殿下状似惊讶地轻呼：“董姑娘小心！”随后，欢天喜地地张开双臂将美人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