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清冷,全无平日里的嬉笑妖冶,路乙等人心中一惊,皆噤了声,尽数退下,临走时顺手将那几个看门的家仆给带了下去。
屋子里静的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赵煜的半个身子隐藏在暗处,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窦青霜半躺在地上,支着身子似乎想要爬起来,裙摆紧紧的贴在身上,下半身有一朵朵鲜红的血迹逐渐渗透裙摆,和靛青色混在一起,瞧起来异常扎眼。
赵煜撩开衣摆蹲在她的面前,攥着瓷瓶的手捏的发紧,眸光直逼窦青霜,皱着眉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一点都没有感觉?”
之前窦青霜双手爱伤之时,似乎也未曾见她喊过一句痛,如今伤重的都爬不起来了,面容却是一派轻松,仿佛受伤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窦青霜自怀中摸出几根银针来,不紧不慢的扎上自己的穴位,感受到体内的血液流失缓和了几分,她松了一口气,似乎不愿意谈及此事,“世子爷如今又想做什么?”
她现在可是个伤员,爬都爬不起来了,更别说为他去做其他的事情。
赵煜看她一眼,破天荒的没有回怼她,寻着牢笼里的角落里扒拉出一些干草,堆放到窦青霜的面前,用火折子点燃,自怀中掏出块炭质玉令丢了进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窦青霜闭眼,虽说未感觉到疼痛,但流失的大量血液令她心神极为混乱,难为赵煜如此认真,她想避而不谈,似乎不太可能。
沉思良久,才缓声道:“自打父母长兄去世之后,便对痛感较为迟钝,常常感觉不到疼痛。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便习惯了。”
习惯?
赵煜头一次觉得这是多么可怕的两个字眼。
感觉不到疼痛,那还是人吗?
窦青霜不语。
用他们现代的话来说,便是受了外界太大的刺激而导致的痛阈值偏低,等同无感,这是一种病,身为医者的窦青霜却治不好自己的病。
这无疑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赵煜望着她莫名露出来的一抹嘲讽的笑意,心下一沉,将手中的瓷瓶递到窦青霜的面前,道:“这个世道,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将所有人复仇的资格,若一味逃避,倒不如在家绣绣花,种种草,等着嫁个如意郎君,平凡的过完一生便也足够。”
“可惜你不是这样的人,”赵煜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这般无能懦弱,换作是你,早就投河自尽,哪有脸面留在这世上?”
窦青霜嘴角微微一抖,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世子倒了解我。”
赵煜低笑一声,“那是自然。”
狱外。
阿阳小跑了过来,往里面偷瞄了一眼,似乎怕被发现,赶紧缩回好奇的脖子,打了个激灵,靠近路乙,小声道:“这四周已经清理过了,主子还有其他的吩咐没有?”
路乙没有反应,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阿阳早就习惯他这般模样,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跑到西宇面前,轻咳一声,小声道:“里面到底啥情况?”
他被指派去清场,主子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知,偏偏他的好奇心是最重的,总忍不住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子一向自律,每每碰到这姓窦的姑娘都会脑筋有点不正常,好似得了风寒一般,叫人看着就觉得担心。
西宇将他拉到一边,脸上神情怪异,正要说时,却见几名暗卫抬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急急的走了进去,后面还跟着两个蒙着面低着头的丫鬟。
那两个丫鬟他们也认识,是自幼被主子培养起来的心腹,身怀绝技,在他们不方便出面的时候,便由这两个丫鬟出动。
平日里这两个人便是在府中种种花,收拾收拾院落,这出去的场次是少之又少,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倒叫人觉得不安。
难道是主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阳眸色一沉,作势要冲进去一探究竟,被西宇硬生生的拦了下来,阿阳极为不满,低声道:“那窦家丫头分明就不是个普通的窦氏遗孤,主子还跟她单独呆在一起,叫我如何放心?”
一直没有反应的路乙,垂于身侧的手微微一动,目光忍不住落到阿阳的身上,带着点点寒意。
阿阳莫名觉得自己的脖子后寒毛倒立,似乎被什么危险的动物给盯上了一番,他摸了摸子,发现除了片冰凉之外,再无其他。
“奇了怪了,”阿阳嘟囔几句,拉着西宇道:“你还没告诉我,主子在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实在不行……”
阿阳眸底闪过一丝杀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是真的觉得那个姓窦的女子很危险,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可怜的乡下女子,可真狠起来,怕是主子要在他的手上吃一次灰。
西宇嘴角动了动,表情怪异,忍不住道,“主子叫了热水走去。”
“热水?主子是要沐浴?”阿阳皱着眉头,疑惑道:“主子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沐浴,而且里面还有窦家小姑娘……”
阿阳说完便震例证了,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不好的东西,他面色一变,就要扯开嗓子大声叫起来。
幸好路乙眼疾手快寻捂住阿阳的嘴,冷漠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惶恐的阿阳,后者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他们暗卫向来重诺,只要说过的事情,便不可能再插手去做,路乙捂了一下便将手松开。
就在他松开手的刹那,阿阳赶紧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避免尖叫起来引来发不必要的麻烦。
阿阳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沐浴?是他想的那样沐浴吗!?
西安实在难忍他这幅猥琐模样,道:“府中如何,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有我在,能有什么事情发生?”阿阳得意一笑,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妥,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唇鼻。
他们知道了如此重要的事情,若给其他主子,怕是小他命不保,还不如在这里发呆。
西宇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他心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赵府。
“哎,远远,你说,就不觉得无聊吗?我看她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一处看,眼睛就不累吗?”莫西逸躲在屋中木柱,探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看着坐在屋中的女女子,不满道:“表哥平日里连个凳子乐意给我坐,这个女人都坐这里这么久了,也不见表哥出来蹦哒一下。”
“嘁,不就是长得美点儿?”莫西逸自顾自的说着,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盯着站在自己背后的齐远,疑惑道:“远远,还在想什么呢?等表哥回来看见这个女人在这里,估计又要罚你,你还不赶紧寻个人将她给赶走!”
齐远不说话,打开扇子轻轻的摇了摇起来,眸底闪过一道微弱的光亮,很快便消失不见,他低声道:“不急。”
莫西逸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咋的,你认识?”
“严氏孤女,当然识得,”齐远摇着扇子,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严氏好战且多胜仗,一时之间风头极盛,地位崇高,可惜在跟着先帝征战时,中了敌方的陷阱而全军覆没了。与其说我识得他,倒不如说,我识得她的父母祖先。”
严沁媛生了一副好皮相,与她父母相似之八九,每每瞧见她的模样,便会想起那骄傲的一族,叫人不得不充满敬佩。
“这世上的英雄那么多,也就只有她家族爱出尽风头,”莫西逸嘴一撇,轻哼道:“若这世上什么都要说出来的话,那我莫西逸早就在南蜀的各位姑娘心中留有一片净土了!”
“的确都有净土,”齐远摇着扇子,眼角弯弯,唇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都是准备将你埋藏在里面的净土。”
“你,你,”莫西逸气的脸都红了,低咒道:“等表哥回来了,我非得在他面前告状,说你让这个女人随意进出!”
“嘘,管家来了,”齐远赶紧捂住莫西逸嘴,省得他坏事,可在那么一瞬间,他心底莫名的冒出了不太好的预感,眉头微蹙,看着眼前那美丽的少女,低声道:“不要捣乱。”
莫西逸正要反驳他,忽而听见那严沁媛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老管家行了一个礼。
老管家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这般,惊的差点呆愣住,但好在他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赶紧上前将严沁媛扶了起来,默默的调整好心态,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郡主这是在做什么?如此可是怪老奴没有照顾周到?若如此,郡主大可责罚老奴,否则等殿下回来,知道老奴这般对待郡主,怕是老奴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严沁媛淡笑,“孙伯说的是哪里话,世子出生起您就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关心着他,这么多年的付出与庇护,不为世子,沁媛也要好生的感谢孙伯一番。”
孙管家眼底露出一丝疑惑,转瞬即逝,脸上重新堆起笑来,“郡主说的是哪里话,老朽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