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桐刚到酒馆,就坐着一通猛喝,很快不胜酒力。
何为念知道他心情不好,没有劝阻,只是看着他说:“一会你喝醉了,我怎么送你回去。”
方泽桐涨红着脸摇头:“不回去了,就在这过一夜,明天再上学去。”
何为念眯眼,说:“你满身酒气,不被赶出来才有鬼。”
方泽桐呵呵笑道:“好奇怪,我竟然会跟你来这种地方喝酒,明明才认识你不久,本以为你是个好欺负的人,却反而被你安慰了。”
方泽桐喝醉了,说话也大声,很快就吸引了周围酒客的目光。
坐在角落里一个秃头矮胖的男人,听到方泽桐的话后,眼角突然一亮。
何为念温柔地微笑说:“只要你把我当一个偶尔能出来喝酒的朋友,我就知足了。”
方泽桐吃吃笑着:“那有什么难的,你现在就是我朋友了。”
何为念说:“无论我是谁,你都会把我当朋友?”
方泽桐笑笑:“这世上,除了那个我从没把他当父亲的男人,我跟谁都可以做朋友。”
何为念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评价,他也占了一半。
方泽桐还要继续喝,被何为念按住手腕:“别喝了,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方泽桐不依,想抽回手,却被何为念扣得紧紧,动弹不得,心里只感慨自己喝醉了没力气,却不知何为念长年做体力活,手劲本就比一般人大。
方泽桐不再反抗,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何为念。
何为念这才松了手,见方泽桐手腕上一圈发红,心想不应该这么大力的,不免有些心疼。
方泽桐不知疼痛,瞅了他一眼,又开始喝酒,一边露出撩人的笑容。
何为念叹气,摇摇头,走到角落去倒水。
趁着这个时机,角落里那个秃头矮胖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站在方泽桐身边,装模作样地点了一杯酒。
他回头,见何为念还没回来,便冲方泽桐笑了笑,脸上的沟壑如同下水沟一般。
“小兄弟生面孔啊,借酒浇愁,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如果烦闷,可以跟我说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见方泽桐没反应,秃头胖子继续说:“我是这里的万经理,今天兄弟喝了不少呢,今天白酒喝够两斤,还能送半斤呢,想不想继续喝?”
方泽桐醉得迷迷糊糊,分不清两斤半斤有什么区别,只是愣愣地瞧着对方。
秃头胖子嘿嘿笑了一声,继续走近方泽桐,拿起他的酒杯,手背微微一抬,袖管里装好的白色粉末,就缓缓地往外倒。
这个隐蔽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袖管里的粉末,只是他一部分的散货,不少来酒馆喝酒的人都中过招,从此成为毒|品的奴隶。
酒馆的老板起先要举报这个危险的人物,后来却不了了之,现在看到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的背后,是连警|察局都撼动不了的人物。
粉末滑入酒杯,变成无色无味,香醇四溢的美酒,令人陶醉,也令人痴狂。
秃头胖子拿起另一杯酒,说:“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来,我敬你一杯。”
方泽桐面无表情地接过酒杯,酒里罂|粟的香气,已漫过酒杯,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他的口腔里。
方泽桐吞了口口水,看着酒杯里那晶莹透明的色泽,一饮而尽。
本该是这样的。
哐当一声,酒杯碎了满地,美酒倾泻在地上,表面浮出异样的泡沫。
秃头胖子吓了一跳,叫道:“谁这么胆大包天,敢砸我万老爷的场子?”
何为念铁青着脸,站在方泽桐的身后。
此时的方泽桐已困得趴在桌上,神志不清。
“不要动他,他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会。”
何为念冷漠而戒备的神色,和方才对方泽桐的笑容判若两人。
“嗬,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臭小子。”
酒客们发觉气氛不对,纷纷作鸟兽散,只剩老板一人在淡定地收拾每张桌子酒客慌乱丢下的零钱。
谁敢在这家酒馆赊账,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我不认识你。”何为念冷冷地说。
“可我认识你,”万矮子笑了,这是他的诨名,这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确切一点说,我认识小桃,也就是你死去的母亲,你小时候,应该也见过我的。”
何为念皱眉不语,小时候进出母亲房间的男人实在太多,他根本对这个万矮子没有半分印象。
万矮子眼神幽暗:“这个第一次来的小子……是你的朋友?”
何为念没回话,默认了这个问题。
万矮子笑了:“好吧,看在你母亲曾经给我甜头的份上,这次就给你个面子,以后不要再带他来了,否则,我会让他……永无宁日。”
这番语带羞辱的话,令何为念的脸涨得通红。
他扶起昏睡的方泽桐,看着万矮子说:“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么。”
万矮子冷哼一声,说:“你以为自己很清高么,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是我的老主顾,她还帮过我的忙,让你带毒躲过了警|察的检查,不过你都不知道罢了。”
何为念眼神一震,死死盯着万矮子。
他依稀记得,有一次被强迫吞下一个塑料纸团,然后被拉到二十里外的荒郊,在吃下泻药后腹痛难忍地排泄了出来。不过那时小桃一直陪在他身边,对检查的警|察谎称送孩子出城看病,从而躲过了警察,所以他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一次,他就成了贩|毒的帮凶。
万矮子幽幽一笑,说:“你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出身,就能做回一个清白的人么,永远也不可能,你跟我们,由始至终就是一路人。”
何为念暗暗咬牙,说:“扪心自问,我不是什么干净出身,但我行得端坐得正,内心绝没有半点不干净的想法。”
万矮子嘻嘻一笑,说:“我很想知道,如果你这位朋友知道了你的出身,还会把你当朋友看么?”
何为念狠狠看他:“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万矮子哼一声,说:“等着吧,我不会让你的才能被浪费的。”说完,就扬长而去。
何为念见万矮子离去,才扶方泽桐离开,彼时,还轻轻在他耳边细语了一句话。
一句不能被方泽桐听到的话。
第二天,方泽桐醒来后,头疼欲裂,脑海里一片茫然。
他拍了拍屁股底下的床板,以确定他回到了自己家。
但他对昨晚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甘如从房间外面走进来,拿着一晚解酒汤:“醒了?”
方泽桐见甘如没有责备他,便接过汤一饮而尽,问:“是谁送我回来的?”
甘如睁大眼睛看着他,她的脸上丝毫不见年龄的痕迹,疑惑的神情看上去,就像一个为琐事发愁的妙龄少女。
“那人敲了门就走了,把你放在门口,我没看到是谁。”
方泽桐眨眨眼,他甚至还没回忆起,昨晚究竟是和谁一起去喝酒的。
他混沌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着一句话。
“你是我弟弟,我会拼了命的保护你。”
怎么可能,一定是在做梦。
方泽桐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得出这个答案。
这时,他听到窗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他探头一看,原来是苏流惜的哥哥苏青研,从苏州回来看她了,顺便帮她修屋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