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与忘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林氏的廷芳苑的。
那院外守门的婆子一见她二人半死不活的样子,立时唬了一跳,急匆匆地叫人过来搀扶她们,自己则一路跑进去通报了。
王婉二人走进去没几步,那林茹与林氏并着几个丫鬟们就出来了,而她们身后,还有李姨娘与吕姨娘!
“天哪!这是怎么了?”林茹先叫了起来,一路小跑了过来,担心地双手捧起王婉的脸细细查看了起来。
“娘,我没事。”王婉安抚她道。
林氏赶忙嘱咐丫鬟过来,把她二人给扶进屋去。“大过年的,怎的就弄成这样?赶快先进去歇歇再说。”
王婉进去后,喝了一口水,才把事情的经过俱无遗漏地讲了一遍。于是,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林茹是一脸后怕的样子。林氏除了后怕外还对方斐非常恼怒,她狠狠地瞪了李姨娘一眼。李姨娘则一张脸“唰”地煞白,丹唇颤抖。“我、我的斐儿……”她几乎快瘫软下去了。
“看你养的好儿子!”林氏恨声骂道,“要不是老侯爷恰好路过,他岂不是要把婉儿打得头破血流才肯甘心!他这是想杀了婉儿吗?!”
李姨娘则恍然听不见林氏的怒斥了,她歪歪斜斜地朝门外走去:“我、我得赶快去看斐儿……我的斐儿啊……”她终究是哭了出来。
这般看来,这李姨娘也着实可怜。也是,哪个做母亲的听到自己的儿子被踢得吐血重伤会无动于衷呢?
可是她的这种可怜完全不能打动林氏,反而令林氏的怒火更盛了。
“站住!谁准你走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母吗?!”她怒喝道。
但李姨娘全然没有听见,踉踉跄跄地就出了门去。
林茹拦住了暴怒的林氏:“算了,让她去吧!否则,指不定还怎么闹呢!这大过年的!”
听了林茹的话,林氏狠狠一挥袖子,便就作罢,却是冷哼一声道:“让她去?等见了她那儿子,指不定人家母子俩怎么咒我们呢!”
王婉笑道:“不让她去,她们母子也一样咒我们。”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了王婉身上。又是一番关切的询问。王婉只道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林茹和林氏还是坚持让人带她到里屋中歇息去了。
而这个时候吕姨娘,那个文文弱弱的清秀佳人小声地向林氏请示,问她明日初二能否让她去念福庵礼佛。
林氏点头允了,接着讽刺那李姨娘道:“那李兰口口声声念着在家庙里三个月参透了世事,怎的不见她和你一样日日念经,去那念福庵清修几日?”
吕姨娘低头没有言语。当然,林氏也没想要她搭话,只不过发泄一下对李姨娘的不满而已。
而后,方斐路中拦下王婉,意图对她行凶,却被老侯爷教训得受伤吐血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府。老夫人在立即就派人过来慰问王婉。而那方斐,据说醒来后被他的父亲骂得狗血淋头,连带着那李姨娘,也被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可以说,李姨娘从家庙出来后之所以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这方朴训不如从前那般宠她了。怕是因为方文棋的事情在老夫人那里累及到了自己,方朴训去李姨娘那里的次数少了很多,基本上天天都在外头花天酒地,而他在外头做了什么,无比溺爱方朴训的老夫人,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的内宅,只要保持着“和睦”,老夫人也就不会去管些什么。
王婉在林氏屋中歇息了好一会儿,本是颇为无聊,但一个时辰后,王越、方斌就急哄哄地冲了进来,连声高叫着听说王婉被方斐欺负了,特地过来确认一下,然后他们就要去找方斐替王婉报仇。结果王越被林茹好一顿骂。方斌则被林氏一句“好像你老子正找你,我派个人跟他说一声你在我这”给吓得面色如土,连连拱手告饶,继而坐在边上安安静静地嗑起了瓜子,替王婉报仇之事是提也没敢再提了。
林氏和林茹有事去了外厅,一时间,屋内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有一句没一句瞎聊着。
过不了多久,方齐也来了,也是为了同样的事。他倒是很理智,向王婉问清了情况后,点了点头,道:“也亏得祖父恰好路过,祖父这人,不怒则已,一怒起来,那可比山崩地裂。”说着还“啧啧”两声,稍稍同情了方斐一把,但接着,又安抚王婉道,“表妹切莫因此事而郁结于心,我会为你向大哥讨个说法的。”
“啊?”王婉一愣。
只见那方齐坐到了方斌身边,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也嗑了起来,只是那动作,慢悠悠的,与那方斌形成了明显的对比。方齐说起话也是慢悠悠的:“我虽武不及阿斌,不能直接找上大哥,但是在学堂先生那里还是能说上话的,大哥本就被先生不喜,过些日子拜访先生时,我稍微推波助澜一下,先生必会怒而告上父亲,那么……”方齐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结果了然,方朴训本就气头上,再被学堂先生那么一告,那么方斐的下场……
方齐的“为你向大哥讨个说法”就是在方斐的伤口上再插把刀。
在场的三人不由得同时打了一个哆嗦。
“表哥,”王婉重新审视方齐,“在学堂那你是不是抓了你大哥什么把柄?”
“是啊!”方齐大方承认,“大部分的人,能抓的把柄我都抓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噗——”王越一口茶喷了出来。方斌则手一抖,瓜子撒了一地。两人皆是指着方齐半晌说不上话来。
“你、你,”好半晌方斌才开口道,“你真的是那个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方齐?”他看向方齐的目光,就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
方齐漫不经心地道:“读圣贤书同居安思危没有冲突吧!阿斌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居、居安思危?”
“对。”方齐认真道,“古人有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我不过是照着书去做罢了。”
“这哪里是照着书做了!”三人齐齐腹诽。
“你、你不会也抓了我们的把柄了吧?”王越指着自己和方斌,小心翼翼地问。
方齐眼珠子转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继而大方承认:“嗯。”但接着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放心啦,你们两个的小把柄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去理会啦!”
可方齐的话并不能安慰到他们,王越与方斌皆是一脸便秘的样子,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开始思考起自己究竟干过什么,能够让方齐抓住把柄。
王婉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觉得这个世界好危险。果然这忠勇侯府里没一个单纯的!“不,”王婉看着眼前尤在努力回忆的两位,“还有两个……”就是单纯的有点傻了,没发觉方齐根本就是在骗你们吗?
她无语扶额。接着走至方齐身边,悄声道:“表哥你说抓住了他们的小把柄是骗他们的吧?想不到表哥也会骗人。”
方齐转头看着王婉,“嗯哼”,握拳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偶尔,偶尔啦!”依旧一本正经的样子,只是,细心观察,可以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下午,王婉由青环陪同着,去几个姐姐那里,意思一下拜个年。她先去了最近的方文琴处。
方文琴一声冷笑。
对于她,王婉一直很奇怪。方文琴为人淡漠,在林氏那里倒也规规矩矩,显然对林氏还是有点惧怕的,但却和王婉直接撕破了皮,她就不怕王婉在林氏那里说她的坏话,让林氏厌恶她,给她小鞋穿吗?
因为方文琴一直一副“这里不欢迎你”的样子,王婉给她拜了个年,就起身走了。谁料,这人都还没出那院子,一个陌生的丫鬟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显然是来找方文琴的,却意外地见到了王婉。
“表、表小姐安好。”她给王婉行礼请安。
王婉冲她点了点头,抬腿就要继续往外走。
却不料,那丫鬟一把拦住了她。只见她满脸涨红,吞吞吐吐地道:“还、还请表小姐稍等片刻。钱姨娘病得厉害,我过来找三小姐,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您,您在这等一下吧!”
“钱姨娘病了?”王婉的脑中顿时浮现出那个纤弱得宛如风中残柳一样的女人,难怪今早未在姨妈林氏那里见到她。只是,王婉不解地看着这个丫鬟,问道:“你去找琴姐姐就是,要我留下做什么?”
却是青环轻轻地拉了王婉一下,接着笑对那丫鬟道:“你快去找三小姐吧,我们在这等着就是了。”
那丫鬟一脸感激,冲着青环连声道谢,后又冲着王婉道谢了好几声,这才慌慌忙忙地往方文琴的闺房而去。
王婉不明所以地看着青环。
青环道:“三小姐与钱姨娘不合,这叶儿恐是怕她去找了也会被轰出来,因此才希望我们在这等着。”
王婉还是不解:“那她为何要找琴姐姐?直接去找我姨妈不就行了?”
青环摇摇头:“怕是那钱姨娘不允吧。大过年的,没得让别人也沾了晦气。就是这来找三小姐,恐也是叶儿自作主张。只是意想不到小姐在这罢了,这下好了,就算三小姐不想管,她出来求小姐一下,小姐也会告诉夫人的,没得去廷芳苑可能被人给轰了出来。”
听了青环这一番话,王婉心中霎时一阵不舒服,就如无数东西在那里不停翻滚,讲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叫做叶儿的丫鬟就从方文琴的屋里冲了出来,眼圈通红,她跑至王婉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死命磕起头来:“求求表小姐救救钱姨娘吧!”
而就是这个时候,那边方文琴屋子的大门,“哐啷”一声关上了。
王婉胸口一股气堵了上来,闷得难受,不由得一个深呼吸,示意青环把叶儿扶了起来,道:“你先回去照顾钱姨娘,青环,跟我马上就去找我姨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