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福因见不过华云龙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独自打马冲了出去。岂料胯下快马马蹄刚刚轻快,前方忽然又涌出一队千人的人马来,马上的兵士个个配着腰刀,甲胄在身,十分的鲜亮威武。
丘福不禁皱了皱眉,暗想这北平之地怎的如此多的军马,也不知又是什么来头,忙就勒住快马,在大路中间警惕而立。
只听马声笃笃,伴着吆喝策马之音,只片刻间马队便已来到丘福跟前。
“吁......”
为首者停了马,朝后微一摆手,身后的马队顿时都停了下来,威严侍立,悄无声息。
丘福心中暗赞:真乃一带兵良将。抬头看去,却见来人是一个骑着乌黑骏马的白面老者。老者飘着的长须也已灰白,一对凤目圆睁,炯炯有神,鼻梁略弯,有些鹰钩鼻的模样,添了几分煞气。
老者衣着十分的整齐鲜亮,一丝不苟,与那华云龙的倚老卖老、邋遢粗犷的风格截然不同。
老者上下打量着丘福,见他膀大腰圆,虽一副憨厚庄稼汉模样,却有着异常的沉稳气度。单枪匹马立于大军前竟然丝毫没有惧色,老者心头也是暗赞,又瞧了瞧丘福身后,悠然下马踱了过来。
“敢问可是燕王殿下的护卫?”老者抱拳道,十分的恭敬。
丘福一愣,稍一沉吟,却不敢如实答话,也不敢下马,只坐在马背上抱拳回礼,转答为问,双眉一挑问道:“将军是何人?”
老者见丘福对自己警惕,也不见怪,反暗赞丘福细心,便笑道:“在下通州卫指挥佥事房胜,听闻燕王殿下已然来到通州,特来拜见护卫。”
听说是通州守军,丘福放下心来。
且在这时,燕王府的护卫、随从已浩浩荡荡开了过来,丘福看了看房胜身后的兵马,又想了想,拿定主意便抱拳道:“在下燕王府护卫千户丘福,燕王殿下随后便来。既然房将军有心来此护卫,那便随我去吧!”
说着丘福调转马头,作势往回。
房胜微微一笑,已明其意,转身朝身后兵士高声道:“兵士下马,原地静候!”言罢上马随丘福而去。
朱棣此时正与华云龙并马而行,闲聊甚欢,见丘福领着一名将军模样的老者策马而来,不禁诧异。
待丘福等人行近,华云龙与那房胜双目一对,均都吃了一惊。
“怎么是你?”二人异口同声道。
“哟,是房将军啊?”华云龙面露不屑,不阴不阳揶揄起来:“房将军素来治军甚严,不肯轻出。怎么今日您这白龙肯出洞了?难得啊,难得!”
说着华云龙扭头朝朱棣撇着嘴笑道:“殿下,您有所不知啊,这位房将军可是一员悍将,当年攻打大都时元兵闻其名则必丧胆,背后还取了个绰号,称之为‘白龙将军’,喻其为一条白龙啊,哈哈哈。”
朱棣一愣:历朝历代除了皇帝,其他人怎可以称为“龙”?这已然是有了僭越谋逆之嫌啊?这人怎会得了这么个绰号?
果不其然,房胜一听这话,原本白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横眉瞪了华云龙一眼,抿着嘴满是倔强,下马叩首报名道:“下官通州卫指挥佥事房胜拜见燕王殿下!”
朱棣看了看这位仪表堂堂的老将,点头虚扶了一下,笑问道:“房老将军请起。不知房将军此次前来是......”
房胜似乎仍旧对华云龙方才的话耿耿于怀,白了他一眼,挑眉答道:“北平都指挥使陈亨下了将令,北平的任何守军不得将令不可擅离职守。下官听闻殿下就藩北平,已然到达我通州境内,想着既然北平守军不能前来护卫殿下,那我通州守军便义不容辞。因而特地带着中军前来护送殿下!不想方才遇到丘护卫,便来此拜见了!”
朱棣不禁一愣,看着华云龙诧异道:“北平守军不得轻动?”
华云龙顿时尴尬,恨恨地瞧了一脸房胜,讷讷道:“是.......是......陈......陈将军确然有此将令!”
“今日北平有战事?”朱棣皱眉疑问。
“没......没......”华云龙越发尴尬,满脸通红,只低着头不敢与朱棣对视。
朱棣坐在马背上,略一沉思,已隐约觉察出了什么,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咬着细牙不言语。燕王府的丘福、朱能等一干护卫从旁听了也都怒目圆睁,显是气极。
眼见气氛凝固,华云龙毕竟是个老兵痞,恨恨地扭转过头,朝房胜冷笑,故意寻他晦气,不阴不阳地狞笑道:“嘿嘿嘿,我北平府不能护卫燕王殿下,那是深知我北平地面天下太平,无需防备什么。你房大将军出来作甚?莫不是信不过你通州境内治安?可是出了什么乱匪?或是兵匪勾结?嘿嘿嘿!”
房胜一时气得须发乱颤,沉吟了片刻,却又咬牙忍住了,只会顶道:“哼哼哼,我只是对北平地面不放心罢了。哼!”
华云龙听罢,怒气更甚,便要发作。
眼见两名老将在自己跟前怄气,朱棣心中也烦躁,抽了一下马鞭,冷冷喝道:“走罢!”言罢打马当先而行,丘福等紧随其后。华云龙与房胜对望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方才罢了,忙也打马跟了上去。
在马背上一纵一纵,朱棣似乎在想着心思,气氛压抑到了极致,众人都不敢言声。
“你们陈亨陈大将军是何许人?”朱棣忽然问道。
华云龙情知朱棣对陈亨动了怒气,可听他话里不咸不淡,也摸不透味道,便小心的回道:“陈老将军是寿州人氏,本是元朝扬州万户。徐大帅追随当今万岁于濠州,广招天下兵马,陈老将军便是那时投标了当今万岁。后来又追随徐大帅北征,守东昌,破敌数万。洪武初年一直驻守大同,累迁至北平都指挥使。”
“哦,原来是开国老将了,哼哼”,朱棣淡淡道,旋即又问华云龙道:“既然陈大将军有将令,华老将军你又如何出来了?便不怕大将军行军法么?”
华云龙尴尬一笑道:“下官乃是徐大帅的老部下了,为徐大帅当过亲兵,做过营官,后来提拔做了将军,嘿嘿,南征北讨的,该威风也威风过了,下官也老了,没那么多顾忌。听说殿下来了,下官若不来护卫,说出去下官这老脸往哪儿搁呢?嘿嘿嘿。”
朱棣听着只是一笑,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