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科长的媳妇叨咕了一路,使劲瞪眼,“老孙,你怎么回事?春芳街的房子,真不要了?你是不是糊涂了?”
走出厂区之后,孙科长才不耐烦地开了口:“你能不能闭会儿嘴!”
孙夫人:“你跟我厉害什么?!有能耐要房子去呀!”
“你这猪脑子啊!”孙科长摇摇头,苦笑,“厂里难道只有春芳街的房子吗?”
孙夫人眨眨眼,一脸困惑,“什么意思?不是说春芳街的房子最好最大吗?我记得听人说那个二层小楼可是洋房改的。”
孙科长:“头发长见识短!鼠目寸光!”
“喂,你别骂人啊!怎么说我都是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孙夫人轻哼道:“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进这个厂子的,没有我爸帮持着,你还在农村挖土豆填肚子呢!”
孙科长无奈地在心里翻白眼,还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呢?说出去鬼都不信!一开口就是粗言秽语,哪里有半点文化人的样子!整个一泼妇!
虽然心理活动颇多,但是面上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好言好语道:“行行行,我现在能出人头地,全靠老婆大人和岳父大人!”
孙夫人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知道就好。”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到底怎么考虑的啊?为什么不要春芳街的小楼了?”
孙科长:“厂里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好房子,我争这个只是不想让老王头太顺心了。他一直瞧不起我,之前没少给我找不痛快。”
孙夫人:“老王头自恃清高,看谁都不如他,活该得病!”
孙科长:“你知道刚刚那个小姑娘是谁吗?”
“谁啊?”孙夫人警惕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你别告诉我,你跟她之间还有什么瓜葛啊?”
“怎么可能!”孙科长说道:“她是莲花酱厂的厂长。”
“厂长?你别逗我了!她看着还是个小孩儿呢!”孙夫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莲花酱厂可是把富强拖鞋厂都给整垮了的。”
孙科长语气笃定,“就是她,日报某一期的专题报道上,有她跟陈建军的合照!不信你回头找出来看看。”
孙夫人:“甭管她是谁,也不能不要房子啊!火车站附近的店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再好能跟春芳街的房子比吗?也不知道她这房租能付几年。而且,她平白地出这个钱,也不知道有什么居心?!”
“不是要了利润的分成嘛!她是个聪明人,我看她好像对开旅行社有点想法,说不准能帮到咱家那俩臭小子。她能把莲花酱厂办得这么好,说明是个会赚钱的人。让她带着,是好事!”
孙科长顿了顿,又道:“省下了房租,还有人管,咱们能省不少心呢!如果俩儿子这次又是心血来潮,没几天就撂挑子不干了,损失也不会太大。我这次退了一步,厂长肯定会补偿我的。我其实看中了家属楼六单元三楼的两个房子,面积也不小。附近有小学有中学,还有医院,地理位置相当不错。以后咱们偷偷租出去,房租不会比春芳街的低。”
孙夫人:“行啊,想得够周到的呀!我爸真没看错你!”
孙科长内心冷笑,呵呵呵……
第二天江芝莲见到了孙科长的两个儿子,孙俊山和孙俊海。
他们相差两岁,但长得特别像,跟双胞胎似的。
身高中等,长相平庸,稍显青涩,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二十岁出头男青年的样子。
火车站附近的门面房他们一眼相中,没有二话。
江芝莲当即去找孙科长签好了旅行社利润分成的合约。
在她的催促之下,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王副厂长就顺利地分到了春芳街的二层小楼。
转眼,房子的钥匙便转到了江芝莲的手上。
三年的房租,一共七千五。加上五百块钱的押金,一共八千元整。
江芝莲分文不差地,一口气交给了王副厂长。
信守诺言,诚意十足,王副厂长没什么好挑剔的。
孟青陪江芝莲来收房的时候,轻轻地感叹了一句,“你这算如愿以偿了吧?”
江芝莲摇头,“差得远呢!这空荡荡的,还不能算一个餐馆。”
孟青看向江芝莲,“不是开餐馆的愿望,而是当小富婆的愿望。”
江芝莲:“那差得更远了。”
“你的野心还挺大。”
孟青勾勾唇,笑得不太自然,“一口气花掉八千块钱,还不算小富婆呀……”
江芝莲走到孟青面前,环住他的腰,仰起头,莞尔一笑,“怎么?对象太能干,有压力了?”
孟青偏过头,避开江芝莲的视线,沉默下来。
“钱又衡量不了什么。”江芝莲嘟起脸颊,一脸俏皮相,“事业的成就跟金钱又不挂钩,比如那些默默无闻搞研究的,一生赤贫,但无比伟大呀!个人志向不同,你没必要想那么多。小舅的话,你随便听一耳朵就行了,不用太在意。”
孟青微微惊讶,“那天你听到他跟我说的话了?”
“郭晓燕无意中听到,告诉我的。”江芝莲转身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大好时光,要好好享受呀!”
孟青缓步走过去,从背后揽住江芝莲。
两人笼罩在夕阳余晖下,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一辆自行车急切地打了两下铃,提醒蹲在路边玩石头子儿的小男孩。
这一声“叮铃”,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孟青用下巴蹭了蹭江芝莲的头发,淡声开了口,“我准备,考大学了。”
“什么?!”江芝莲猛地一转身,双眼放光,藏不住的激动和兴奋,“真的假的?已经做决定了?”
“嗯。”孟青捏了捏江芝莲的脸蛋,宠溺地一笑,“这么高兴呀?”
江芝莲差点喜极而泣,“是因为小舅说的那些话吗?”
孟青思忖片刻,“不全是,占一半吧!”
“男人果然更懂男人!”江芝莲踮起脚,在孟青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咋这么多好事呢!晚上一定要庆祝庆祝!”
孟青:“怎么庆祝?”
江芝莲扫了一眼大白墙、水泥地,“在这里铺个床单,买点东西坐地上吃,就当野炊了!”
孟青点头,“好!”
两人手牵手来到街上。
“买瓶烧酒呀?”江芝莲指了指食杂店,提议道。
孟青脚步不停,牵着江芝莲继续往前走,“容易醉,还是不要喝了,对身体也不好。”
“我好像没见过你喝酒呀……”江芝莲挑眉,好奇地询问:“难道你酒量不好?”
孟青反问道:“你酒量很好?”
“凑和吧!”江芝莲摇了摇孟青的手臂,撒起娇来,“喝点嘛!就买一瓶,没听说过小酌怡情嘛!在咱们自己的店里,第一次吃饭,没有酒助兴,你不觉得少点什么吗?缺少灵魂了呀!”
孟青犹豫片刻,终于点了头,“好吧!那就喝点吧!”
“你在这里等着!”江芝莲丢下孟青,雀鸟一样飞奔进食杂店。
五分钟后,她拎了两瓶烧酒出来。
孟青无奈地摇摇头,警告她,“喝醉了别耍酒疯啊!”
江芝莲自信地扬扬小脸,“我酒量不差,酒品也很好的,安心啦!”
两人就近随便买了点饭菜和小吃,还特意到集市的小摊上买了一个碎花的床单。
天黑前,便返回到小楼里。
江芝莲:“干杯!祝我生意兴隆,祝你金榜题名,愿一切顺利!”
由于没有买杯子,只能对着瓶子喝。
两人手中各握着一大瓶烧酒,看起来相当豪迈。
孟青跟她碰了一下瓶子,“祝你开心,祝我快乐,祝我们幸福。”
江芝莲笑得像个傻孩子,“还是你的祝酒词更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