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娘,这里就是静室。”
安嬷嬷行了个礼,一字一句地给我讲明白了规矩。
“这边是您安寝之所,不过燕王陛下有旨,除却安寝用膳,您每日需于内室静思六个时辰。”
“内室?”
安嬷嬷点了点头:“奴婢带您去看看。”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我跟着她走。
内室就没有那么明亮宽敞了。
是个只有一扇窗户、一扇门的房间,可是连窗户纸都是棕黄不透光,里面必须点蜡烛才能有一丝幽暗的光线。
屋子正中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洁白的观音。
地上一个巨大的白色垫子,别的什么都没有了,连把椅子都没有。
静思?
意思是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小黑屋里关禁闭,关到我堕胎吗?
我心中不禁一阵冷笑,这已经不是渣男了,这是人渣。
翻了个白眼我就转身向外走,安嬷嬷却伸手拦住了我:“魏姑娘,此刻正是您该静思的时候。”
我冷冷瞥了一眼这个大妈,语气不善:“你让开。”
安嬷嬷却是完全没有让的意思,跟个NPC一样重复了一遍她的台词:“魏姑娘,此刻正是您该静思的时候。”
我冷哼一声,退开她的手就想出去。
谁料这个大妈虎背熊腰有劲得很,我居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挣扎了两三下,我就被她摁住了。
淦!
我好不服啊!
“魏姑娘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安嬷嬷依旧语气平稳,跟我战了几个回合都不带喘的。
不服+10086
但我又干不掉她。
顾念着我的肚子,我没有拼了老命跟她撕。
不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我心里犯着嘀咕,只能老老实实跪在了早就准备好的鹅羽软垫上。
那个垫子又大又软,跪在上面一点其实都不难受。
我黑着张脸,看着眼前半眯着眼的观音像,心里冷笑不已。
观音慈悲,普度众生,井泽却让我跪在观音面前,做出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决定。
安嬷嬷就在边上站着,一动不动陪我静思。
我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安嬷嬷闻言行了一礼:“回魏姑娘的话,到了时辰会有人送饭来的,您顾着自己静思就好。”
好好好,好个屁!
你远在祖安的妈妈好不好啊?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
又跪了一会儿,我实在是烦躁得很:“我腿酸,跪不住了。”
安嬷嬷行了一礼,依旧语气平淡:“您若是跪着不舒服,坐一会儿靠一会儿都行。”
坐哪儿?靠哪儿?
整个内室除了摆观音的桌子,就地上这个巨大的垫子。
我睡地上吗?
没办法,我只能往垫子上靠着,噘着个嘴给自己捏腿。
人真的是从奢入贫难,被人伺候惯了,这会儿我浑身上下到处都不舒服。
没一会儿,我又bb她:“我想上茅房,你陪我去茅房。”
安嬷嬷点了点头:“您稍候,奴婢立刻回来。”
嗯?
说完安嬷嬷就走了,一会儿就拎了个木桶进来。
啥?让我用痰盂吗?
我这个孕妇可是十分钟就要上一次厕所的啊。
累不死你!
……
可不管我怎么找事儿,安嬷嬷都是好声好气,该有的基础需求都能给我满足。
后来知秋和望荷回来,连捏腿的人都有了。
害。
眼见着外头越来越暗,大概是快落日了,安嬷嬷扶着我去了外头。
我一个孕妇啊,每天恨不得吃八顿饭,给我饿得头晕目眩的,送饭的人可总算来了。
可为什么送饭的,是井泽本人?
井泽换了一身便服,不像我下午看到他时,那个唯我独尊的装x样。
他身后跟着三四个低着头的小太监,手里提着几个不大的食盒。
井泽进门,自顾自就坐下了。
我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地看着。
几个小太监依旧默不作声,快速地布好了菜,和……一碗漆黑的药。
井泽看向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挡住饥饿的本能,在边上坐了下来。
“这是落胎药,”
井泽端过碗,放在了我面前,吓得我浑身一颤,差点以为他要给我灌药。
“你放心,我说过不会逼你,这由你自己来决定。”
井泽语气轻松,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了。
我愣在边上,有点进退为难,
“我不会在菜里下药的,”井泽边吃边说,“你放心吃饭就是。”
我咽了咽口水,真的太香了。
吃完饭,安嬷嬷又把我扶去了内室,要接着静思。
井泽也跟了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我,推了推我的肩:“过去点儿。”
我默默地挪了挪位置,井泽在我边上跪下了。
安嬷嬷见状,行了个礼,转身就出去了。
我听到井泽叹了一口气,小声开了口。
“我知道你对很多事还有困惑,好在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我可以慢慢向你解释。”
我垂着眼眸,一声不响。
井泽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观音,一字一句地平和说着。
“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真的?
我险些笑出声来。
端王的话我都不信了,你的感情又值多少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井泽没有给我笑出声的机会,“你在想,我和端王一样,爱的都是从前的魏瑶,而不是这具身体里的你。对吗?”
井泽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那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所以关我p事?
“当年的魏瑶,就像我和你说的,内敛自持,却固步自封,她若当初愿意勇敢一分,便不会落得溺水而亡的下场。”
“我问过魏瑶,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她没有同意。”井泽哼笑了一声,十分不屑,“但有趣的,是魏瑶这个妹妹啊……”
井泽摇了摇头,面上都是嘲讽的笑。
“我见到魏瑾,就好像看见了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她想要魏瑶的一切,她想要取而代之。但凡魏瑶有的,她就一定要得到。”
井泽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我:“你这么聪明,有没有一刻怀疑过?我当初和魏瑶虽止乎于礼,但早已不是闺阁女子和外男该有的交往。为何魏夫人居然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我一愣。
等等……
等会儿!!!
井泽娓娓道来的一切,像是一块块掉落在我眼前的拼图。
整个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我的心却是越来越凉。
井泽……你究竟……
“我告诉魏瑶,只要她失了贞洁,魏鸿朗就不得不把她嫁给我。”
井泽又转回了头,似是平静地对观音菩萨坦诚一切。
“我告诉她,我会一辈子对她好,让她有朝一日成为我的王后。可是她不愿意,她希望我可以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我如果当时有这个本事,何必出此下策!”井泽咬牙切齿,一拳砸在了地上,“她没有这份胆量和远见,但我更不想伤害她。她不肯,我也没有逼她。”
井泽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结果被魏瑾听到了这些,她自己跑过来找我,那副样子就是个任性的小孩,凭什么长姐有的玩具,她不能有。”
“既然如此,”井泽轻笑一声,转过头去,“我就给她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的侧颜,他笑得温和,却诉说着最令人意外的事实。
“从那时起,我把魏瑾哄得稳稳妥妥,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可惜啊,”井泽叹了一句,“如果这是魏瑶该多好。”
我稳了稳心神,沙哑着声音开口问他:“你是说魏瑾的孩子,是……你的?”
“是我的。”井泽爽快承认了,“也正因如此,尽管魏夫人知道我与魏瑶于礼不合,也没敢张扬什么。因为她亲女儿的肚子里,都有我的孩子了。”
“后来魏瑾慌了,问我该怎么办,也是我给的魏夫人的药,告诉她们该怎么做,让魏瑾和端王睡在一起。”
“魏瑾宣称自己怀孕,不得不嫁给端王,也是我的主意。我以为端王会因此无法娶魏瑶为妻,可我没有想到他这么执着。”
听到这儿,我明白了井泽的这步一箭双雕的棋。
一来魏瑾未婚先孕,珠胎暗结,但凡端王松口,魏瑶就不可能嫁给端王。
二来魏瑾心中只念着井泽,如果一切顺遂,等于井泽让端王的正妃成为了自己的一枚暗桩。
我不禁后背一阵冷汗,这步棋一旦成了,那毁灭韩国最强大的武将,甚至打入韩国军队内部,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怪不得魏瑾一直不肯说孩子的生父是谁,八成是井泽给她开了空头支票,说了让她做燕王后之类的话。
井泽继续讲了下去。
“后来魏瑶嫁入端王府,与端王不睦。魏瑾在我的指示下,一直在有分寸地挑拨离间。我还是在等那一天,等我有能力给她一切,让她与我远走高飞。”
“我从来没有介意她是不是完璧之身,我喜欢的是这个人,这个与我那样相似,大但只差一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