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想破了脑袋,想到了一切可能不可能的一切人。我自认已经想得十分周全,但事实却永远狗血。
我把电话拿到张若雷眼前。
“这是什么意思?”
我吐出每一个字里的笔划都带着寒意。
张若雷转过头去。
“告诉我,谁是狼?”
我咬牙切齿。
他仍旧沉默,不急于解释,也不急于辩白。
他倒真沉得住气。
“谁是狼?”
我大喊。
气得手直哆嗦。
“你能不能冷静点儿?”
这话太熟悉了,却瞬间真让我回归冷静。
这话再延伸一下,可以变成淮海当年跟我的对白。
“你就是个疯子。”
我退回到安全地带,张若雷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气他父亲把股份全部都转给了我?
我浑身颤抖,告诉自己不要抖,抖、怂,也不能让他看出来。
我曾经在一个男人面前丢盔卸甲、颜面、尊严扫地,同样的故事不应也实无必要再发生。
我背过身去。
“你出去。”
我说。身后却悄无声息、一片静寂。
“滚。”
我低声咆哮。不想再看见他。至于以后,庞杂的念头纷至沓来,我却始终无法靠自己厘清里面的任何瓜葛。人生每一步都没有正确答案,我懂,我早该懂。
那天下班以后,我提前一个人先走。但走到小区又不敢进,我越来越喜欢独居,喜欢独居是因为终于明白人生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而且无一幸免。
独居的另一重好处是快乐你可以主动去跟别人分享,悲伤时自然也可完全由自己来掌控、自己面对,你跟它对峙,直到它打败你,或者你打败它。
我终于明白我妈那时候为什么有病不愿意告诉我。正如再不愿意我仍旧要踏进那个小区,踩进那扇熟悉的门,要去为一切不如意粉饰太平一样。
门开处,我妈笑意盈盈等在门口,她接过我的包,把我大衣挂在玄关衣柜里,朝我身后瞅了一眼,不等她开口。我告诉她,张若雷出差了。
我妈的表情如释重负,“怎么没听他说?”
我进屋,脱掉外套,换了家居服,一面换一面扬声朝屋外喊。
“临时起意的,外地的地产项目,赵志恒约他,两个人带两个司机,开车就走了。”
我妈答,“噢。”
老太太开始往餐桌上端菜。
“阿姨什么时候走的?”
我走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夹起来一块儿肉,一面往嘴里填一面问。
“妈,这菜您做的啊?”
我妈笑嘻嘻的说,“你吃出来了啊?”
她帮我把饭盛好,坐下。
“我让阿姨打的下手,你看。”
我妈站
起来,“妈现在恢复得挺好,妈感觉根本就不需要再请阿姨,妈什么都能干。你看。”
为以示自己所言非虚,她甚至作势要蹦,可把我骇得碗差点儿掉下来,我忙不迭放下饭碗站起来扶她。
“妈妈妈,您可......我的天啊,可把我吓坏了。您可老实儿的吧,得得得,现在咱们也不差那点儿钱。您好儿好儿的比什么都强,妈,我可求您了,您能跑马拉松,我知道,知道了行呗?”
我妈笑嘻嘻复又坐下,眉眼瞅着我眼睛里似要开出花来,她又给我夹菜。
“多吃点儿。”
“够了够了妈。”
我连忙用手挡,所有的不快暂时被抛诸脑后。我知即使全世界都背叛我,她仍旧是我最坚实、最可靠的后盾。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人总是太过贪心,有好的、真正爱自己的亲人又希望有最好的、最爱自己的爱人和朋友。有时最好的明明就在自己手边,在眼前,但是我们都学不太会珍惜,仍旧企盼那些可能遥不可及、一辈子都望不着、得不到的温暖。
我眼眶微微湿润,赶紧调整情绪,也起了一筷子的菜给她。
“妈,您多吃点儿,活到两百岁,多陪我几年。”
我妈哈哈大笑,“妈可不想活那么大岁数。”
她继而埋怨我。
“你看,我们两个又吃不了。下次他不回来你告诉我一声,我就不做这么多的菜。”
我扒一口饭含糊应承她。方知什么才叫珍惜眼前人,眼前的人,朋友也好、亲人也罢、爱人也好、哪怕就是陌生人,许你温暖,给你宽厚,一束光一样能照亮你的生活,足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珍而重之,人生最愚蠢是不断向外求那些求而不得,又因那些求而不得而痛苦不堪。
不值得。
这几天他再没来过我办公室,萧晗见着我则嘴角含春,一副看吧,到底是谁出卖了你的欠扁样子。
婚期又一天天临近,新郎新娘却搞到如此地步。淮海问我婚礼细节,我心不在焉,让他拿主意好了。
临走之前淮海欲言又止。
“还有事儿吗?”
我问。
“这几天没看见张总。”
“他不在自己办公室吗?”
我惊问,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公司但是并没有到我办公室里来。
淮海神色一凛,若有深意瞅我。我马上知道这一句话彻底暴露了我和他目前的状况。脸色不由一窘。想,自己婚姻里最不堪的一面到底还是被他看到。
也不对,我们还尚未进入婚姻。
我开始沉默。
“那些婚礼的细节,他不拍板,我不敢定。”
我一笑。
“我定不一样吗?”
“你们......”
他意意迟迟。
我不说话,也许因
为他问得过多,也许因为他没有资格过问,也许还是我太多心,我并未、从来没有从从前那段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过。
我回过身,不想接住他探询的目光,更加不想对他问出口的那个问题负责。
他在我身后沉默。我奇怪男人有时习惯用大段沉默打发尴尬。
我还以为这算是无声的逐客令,他该懂事的得体退出,却谁知等了半天他并未有任何反应。我转过身来奇怪的盯着他看,以示他继续留在这儿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多余。
淮海没有和我的目光短兵相接,他不着痕迹将眼神调到别处。
想起身,复又坐定。
“那个......”
他犹豫出口。
“有时......”
他吞吞吐吐,似以后要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令他十二分为难。
“有些时候,男男女女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需要各让一步。”
我冷笑一声。
“还真承蒙指教,不过若干年前我已经亲身领教过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让我格外意外。”
他脸一红,起身告辞。但走到门口又站定。
“据我所知,他已经一周没来上班。”
“一周?”
我原本以为......
但旋即马上认为这是他搞定女人的一种手段。
故意冷着,让女人抓心挠肝的想他。
我面沉似水,淮海见在我这儿并未看到想见的结果,也只好讪讪出门。我站在办公室窗前望出去,见淮海略嫌落寞的身影独自踟蹰前行,走到自己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张若雷没来上班。
为什么呢?
小叶为什么会莫名自杀?
苏白为什么会在婚礼前夕突然遭逢意外?
他明明跟我指天誓日一定要把萧晗拉下马来,又为什么会在我们明显占了点儿上风的时候为她出谋划策、牵线搭桥?
还有张姨,那个把张家当成自己家的老女人,她又究竟为什么会在对我们示警以后被害身亡?
我不寒而栗,假如正有一张巨大无形而阴晦的网此刻正铺天盖地朝我席卷而来,那我究竟在这期间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而我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于他们这一干人等来说又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抱肩凝视苍穹,然而苍穹却并不能给我任何明确的答案。
张福生呢?他在我和他儿子未尘埃落定的时候将手中股权全部转让给我,事实上我已然坐拥巨额财富,他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我想得头痛欲裂,想破了脑袋也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一件事我也理不出任何头绪,就是张若雷明明出手相帮萧晗,萧晗却出卖了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如果说他们对我都早有图谋,并且
达成了一致,又为什么会狗咬狗,把事实真相透露给我?
张若雷为什么想娶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我是张福生的亲生女儿,而张若雷实则是张氏夫妇的养子,最关键张若雷早就知道这一点?
还有萧晗,她究竟是敌是友?
淮海呢?他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在张若雷、萧晗庞大的计划里,他是否参与?是否知情?
我突然间莫名生寒,觉四周群狼环伺,而我竟不知道真正的敌人究竟来自何方,更别谈他们的图谋。
“当当当。”有人敲门,我从漫天无边无际的思绪里抽身而退,转身面对办公室大门的方向。
“请进。”
萧晗华丽登场,她款款朝我走来,径直走到我对面。
她今天穿的是某国际大牌职业套装,化浓淡相宜的妆,长发被高高束起,得体优雅挽在脑后。及到近前,她朝我伸出一只手来,我低眉看她那手一眼。
“怎么?到底还是不相信我?”
她那双玉般纤纤玉手在空气里不无尴尬的僵立一会儿,遂自我解嘲轻轻放下。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朝我挑衅一笑。
“看看你四周,如果不傻的话你就会明白,如果不跟我合作,你可能会死得很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