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再次看了苏离几眼,见他太阳穴没有丝毫鼓胀,的确是不会武功,也就不放在心上,正欲说话,身后一辆马车车帘微微掀开,露出一个温婉女子的面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正在听那俊秀公子低声说着些什么。
马车临近,女子贝齿微启,轻声问道,“马督头,听说有人问路去往渭城,到渭城还有着三四天的路程,恰好和我们顺路,出门在外,谁都会遇到一些难处,如若他愿意与我们同行,就一并带上吧!”
臻首一转,迎上苏离双眼,清澈干净,虽风尘仆仆,露出微微倦意,一身青衣招展,隐隐间却有着出尘之意,不由得俏脸一晕,向苏离点了点头,便放下了车帘。
苏离一脸感激之色,遥遥一礼,转身对马三抱拳说道,“那就劳烦督头了。”
马三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暗道自家小姐太过善良,不知江湖险恶,出门在外理应处处小心才是,不过自家小姐已经发话,他也不好反驳,于是笑道,“既然我家小姐同意,相见既是缘分,朋友若是不嫌弃,就跟我们一道走吧。”
“多谢督头。”苏离再次抱拳说道。
“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马三一摆手,一指身后的一辆马车,道,“车队中马匹不足,就委屈朋友先在上面待着,再有四天的路程,咱们就到渭城了。”
苏离点了点头,也不废话,当先爬上了马车,目不斜视看向前方,神识一扫,发现车队中还有不少这样的马车,里面都是些女儿家惯用的首饰和一些吃食,周围还有不少的仆人和护卫,想来是大户人家,他正好借此找个人多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些许有关仙人门派的线索,也就没有在意,盘膝坐下。
不远处,马三对周青低声说了一声,见苏离望了过来,两人相互致意了一下,马三便吩咐车队再次启程。
车队行了一会儿,周青便策马来到苏离旁边,问道,“朋友,这出门在外,怎么没有拿行李呢?”
苏离摇了摇头,知道对方对他还有些不放心,说道,“说来惭愧,遇上了劫匪,一言难尽啊。”
周青一怔,不由得眉梢一凝,上下看了苏离一眼,才渐渐舒张,安慰道,“这年头虽说还算太平,不过这荒郊野岭的也不安稳,若是不会些武功,还是找人结伴为好啊。”
苏离摸了摸袖中的三尺青锋,他身着青衫广袖,到不虞被人发现,苦笑了一声,说道,“在下一介书生,平日里倒是学过一些剑术,不过都是花拳绣腿,附庸风雅而已,观赏尚可,与人生死相搏却只能贻笑大方了。”
周青点了点头,赵国毗邻蛮荒,崇武之风浓厚,又受东土大唐风气影响,虽以科举取士,却也有不少读书人平日里练习些剑术,随身还佩戴宝剑,看着潇洒,实则毫无用处,此时见苏离自嘲,据实相告,心中对苏离也有了些许好感。
正聊着,那俊秀公子陈巍纵马而来,飞身跳到苏离所在的马车上,虽说有意炫耀,却没有什么恶意,一手搭着苏离肩膀,故作豪气的说道,“这位兄弟,刚才听见你说遇上了劫匪,你现在尽管放心,在这渭城方圆几百里范围内,还没有那个山头的劫匪敢打我陈府的主意,保你安全抵达渭城。”
苏离含笑点头,神色却是一动,抬头向不远处的树林看去,神识扫过,发现那边暗处藏着两人,一直盯着车队,不过随着车队走过,那两人也没有动静,他也就不放在心上。
周青似乎发现了苏离的意动,顺着苏离的目光看去,远处郁郁葱葱一片,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得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太过紧张了。
看了一眼那俊秀公子,叹了一口气,一入江湖深似海,陈府在渭城虽然是一手遮天,不过在这荒僻之处,来个毁尸灭迹,又有谁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他也不多说,一拽缰绳离开了这里。
一天的路程很快便走完,眼看着太阳渐渐下山,夜幕降临,马三吩咐车队停下,就地开始搭建帐篷,不到一会儿时间就生起了篝火。
为了保证安全,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四周巡视。
苏离这时下了马车,便被陈巍拉到一处火堆处坐下。
随着这一天的交往,陈巍虽然是太守公子,却一点也没有官家子弟的恶习,和苏离一番交谈下来,感觉颇对他的胃口,吹嘘一些周青对他讲起过的江湖趣事,就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苏离听得好笑,也没有揭穿,他越是如此,陈巍就越讲的天花乱坠,像这样的富家公子,外出有护院保卫,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真的知道江湖世事。
要是让对方见了三年前,落霞山观日峰各大门派的争斗,那种尸山血海的场面,恐怕就不会说的这样轻松了。
火堆处已经坐着两人,其中便有那马三和周青,此时见苏离两人过来,向那陈巍微微行了一礼,陈巍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也不在意,拉着苏离坐了下来。
“苏兄,你今天给我讲了那么多的神仙故事,难道这世间真的存在仙人?”陈巍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苏离有些后悔,他闭关三年,除了荆南子之外,鲜有人交谈,听得兴起,也就讲了几个以前书籍上看来的仙人故事,没想到这陈巍还当真了。
“哈哈!”
马三和周青互相看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马三说道,“公子,这仙人之流,都是那些读书人编纂的神话故事,你听听也就罢了,当不得真。”
见陈巍点了点头,苏离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凡俗之人眼中的仙人,也就是修仙者,一般不显于世,鲜有人知道,就算有修仙者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难以看出,他自然不会点破。
正聊着,马三和周青突然站了起来,恭敬的向旁边一礼。
苏离转头看去,却见今天有着一面之缘,让他跟随车队的太守府小姐和一个乖巧的小丫鬟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
只见那女子穿着水罗长裙,容貌清美,因为还是初春,外面还披着一件狐裘大氅,在颈项间围了一圈白绒,衬托的身段越发的高挑,显得清丽可人。
“姐姐,外面春寒,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还是回帐篷歇息吧。”陈巍绕过苏离,过去拉着那女子的胳膊说道。
“你呀!”女子温婉一笑,点了点头,转而看着苏离说道,“小弟向来行事莽撞,这一路上没有给公子添麻烦吧!”
苏离这时已经站了起来,一礼之后,不疾不徐的说道,“陈公子于我相谈甚欢,有劳小姐挂心了。”
“夜已经深了,明天还要赶路,公子早些休息吧!”女子盈盈一礼,便告辞离去,回首瞪了一眼那陈巍,见苏离还在看着她,不由得脸上一热,转身迤逦离开。
“小姐,那书生虽说看着落魄,长得却是好生秀气,这荒山野岭的,听说之前还遇上了劫匪。”小丫鬟见走远之后,向苏离这边偷偷看了一眼,拍了拍胸脯小声的说道。
那女子臻首一动,就想往后看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热,轻啐了一口,伸出一根如同白玉般的手指,轻轻一点小丫鬟的额头,打趣的说道,“你这小蹄子,莫不是动了春心,看上了人家不成,回去之后,我就寻人将你嫁了出去。”
“哪有啊!”
小丫鬟委屈的说道,“小姐与公子这次出来踏青,还去道观求取姻缘,而且分明是小姐让那书生与我们同行的,还好说我。”
“你这死丫头还敢顶嘴。”女子脸色一红,伸手就往小丫鬟身上挠去,夜色中顿时响起女子的盈盈笑声。
他们虽说的小声,不过却瞒不过苏离的耳目,苏离只觉得有趣,微微一笑,便同马三等人坐了下来。
陈巍这时见自家姐姐离开,心中松了一口气,嬉笑着跑回来坐在火堆旁边,让苏离再给他讲几个仙神故事打发时间。
马三和周青一听,也觉有趣,苏离也不推脱,略一思索,便娓娓道来。
几人正听得入神,被故事中情节吸引,苏离却言语一顿,眉头微微一皱,向一个地方看了过去,轻声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便听见一声惨叫划破夜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形,从远处抛来,几个滚动便落在火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