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飞的明黄衣诀,绣着华丽的龙形图纹,那美丽的线条,栩栩如生的图纹,却让上官若愚双目生疼。
熟悉的药香,萦绕在身侧,一如往常那般,将她紧紧包围着,笼罩着。
三千华发高束在一顶王冠之中,她低垂着眼睑,没有去看他的脸色。
“你永远无需拜我。”淡如轻风的话语,落入她的耳畔,带着不容她抗拒的霸道与强势。
身体微微僵了僵,“皇上,礼不可废。”
一抹暗色掠过他冷清深邃的眸子,他固执的保持着阻止她跪地的姿势,双目定定看着她,毫不退让。
只有这件事,他绝不允许。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认定,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存在,她无需拜他,绝对不行。
南宫星微在地上跪了半天,没等到帝王叫起,偷偷抬起头来,就看见帝后二人正在无声对持的画面,头顶上浮现了一个豆大的问号。
二嫂和二哥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啊。
为什么她会看出剑拔弩张的味道来?仔细想想,她觉得,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二嫂和二哥可是皇室中的模范夫妻,怎么可能闹矛盾呢?
不止是她看见了这一幕,在场的众人,谁没在暗中偷窥着这方的动静?话说,他们这么大一帮人跪在地上,就这么被皇上和娘娘给无视掉了?能先把他们叫起来吗?
“传朕旨意,皇后贵为国母,与朕等同,即日起,她无需向任何人屈膝,包括朕。”南宫无忧看着她,薄唇微启,被内力倾注的话语,清晰无比的传遍整个花园,落入所有人的耳畔。
这话是对她说的,又何尝不是在向旁人宣告,他对她的重视?
与帝王等同,这是何等的殊荣,何等的荣宠?
哪怕是与先帝曾鹣鲽情深的先皇后,一生也未曾得到过这样的宠爱。
在场的众人犹如雷击般,面上全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看样子,被吓得不轻,喂喂喂,到底是这个世道变化得太快,还是他们出现了幻听?皇上他居然会下这种旨意?
上官若愚彻底冷下脸来,目露凶光,恶狠狠瞪着眼前自作主张的男人,擦,他到底想干嘛?以为做这种事,下这种旨意,就能让她心怀感激吗?就能让她不去计较他的隐瞒吗?
做梦!
“你向来不喜跪拜,从今往后,再也无人可以勉强你,让你卑躬屈膝。”他淡淡道,嗓音平静,好似嘴里说出的,仅仅是一句无伤大雅的话。
他始终记得,每回觐见父皇之时,她总会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势,从未有过,真正的跪拜。
她虽然没说过,可他却将这种种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既然她不喜欢,他就为她免去这些规矩,只愿她能开心。
上官若愚彻底哑然,她狼狈的将目光转开,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动摇。
到这种时候,还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以为,是在哄小孩子吗?
“都起吧。”南宫无忧缓缓直起身躯,如云的白发在身后轻拂,淡泊的目光挨个扫过周遭行礼的众人。
“谢皇上。”不容易啊,皇上可算是把他们给想起来了!
不少侍卫感动到险些热泪盈眶,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
“进屋,这里风大。”他伸出手,不给上官若愚挣扎的机会,竟牵着她抬脚走进御书房。
南宫星微立马抬脚跟上,她就说嘛,刚才的猜想一定是错误的,二哥和二嫂怎么可能不和?
进屋后,上官若愚一把挣脱开他的手掌,“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掌心还残留着她温暖的体温,手掌黯然握紧,垂落在身侧,他淡淡道:“没人敢再谈论你。”
他的话分外坚定,甚至暗藏着几分狠厉的决绝。
上官若愚忽然眯起眼来,他真的变了,这样的话,换做是以前,他怎么可能说的出口?
跟着进屋的南宫星微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殿内中央,正在‘眉目传情’的二人,她这会儿要是主动开口说话,会不会不太好啊?可要是不说话,二哥和二嫂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呢?
在说和不说之间,她犹豫着,徘徊着,有些拿不定主意。
好在上官若愚还记得她的存在,眼眸一转,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她的身上,“九公主她,有事要来找你谈。”
南宫星微惊讶的朝她看来,二嫂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为三哥说情,不是她答应自己的吗?
上官若愚轻咳一声,冲她使了个眼色,笨蛋!她莫名其妙为南宫归玉求情,很诡异有木有?必须得有个人站出来,先把话题给引过去啊。
南宫星微虽然单纯,可她对上官若愚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信赖,立即开口:“皇兄,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南宫无忧微微侧身,如玉般白皙的面庞,沉静、淡漠,透着一种高深莫测,让人琢磨不透,他内心深处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真实想法。
“我,我听说,大臣们一直在上折子,想要按律法处置三哥。”南宫星微不敢直视天颜,她怕,怕在看到二哥的表情后,她会没有勇气把心里话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三哥做的那些事,于情于理,都是罪无可恕的,她根本没有理由和资格,来为三哥求情,求二哥网开一面。
可是,那是她的哥哥啊,即使感情不深,即使并非是同一个母妃,可那份血缘亲情,怎么可能被割断?
御书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南宫无忧仍旧是那副纹丝不动的样儿,这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安静,叫南宫星微心头的勇气,有些减淡,她忍不住将求救的目光向上官若愚看去,希望她能为自己说话。
接收到她的求助,某人刚想开口,可这会儿,南宫无忧却抢先一步,如枯井般幽深,又如大海般深不可测的眸子,转向南宫星微:“那又如何?”
云淡风轻的四个字,却叫人琢磨不透。
上官若愚古怪的拧起了眉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完全让人摸不清头绪啊。
南宫星微急得额上不断渗出冷汗,她无措的扯着衣角,“我……我……二哥,你能放三哥一马吗?就饶他一命吧,那是三哥啊。”
她鼓足勇气,清澈的眸子溢满了泪花,苦苦哀求道。
南宫无忧仍旧沉默。
“三哥他虽然犯下大错,可是,他也是我们的兄弟,是二哥你的弟弟,是我的哥哥啊,若是二哥你要惩罚他,不是不可以,能不能留他一条命下来,给三哥留一条活路。”说着,她痛苦的落下两行清泪。
兄弟相残,这是怎样的悲哀?她知道,自己的请求会令二哥难做,可是,手刃兄弟,又会令二哥感到畅快吗?
“哦?”寡淡的眉梢向上扬起,弧线略显讥诮,他的嗓音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若今日,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是他,他可会放过我?”
冰冷的一句话,利如尖刀,猛地刺入南宫星微的心窝里,疼得要命。
脸上的血色退得半分不剩,她张了张口,竟是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如果今天,坐上这把龙椅的人是三哥,他会放过二哥吗?
这个答案,她或许知道,可她却说不出口。
上官若愚面上一怔,下意识转眸朝他看去。
仍旧是那张亘古不变的淡然容颜,仍旧是那副漠然清冷的神情,可为什么,她却会为这样的他感到心疼?
一时间,她脑子里闪过好多的画面,有当初南宫归玉奚落他的,嘲讽他的,用着高高在上的姿势,诋毁他,羞辱他。
经历过那样的过往,她又凭什么可以说出,请求他放过南宫归玉一条命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