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周家八兄弟的老大,周传金以前也是打架不要命的主。每次逢到冲突,他总是带头往前冲,身先士卒。但是最近这几年,周传金算是恶运当头。先是他老婆因为生病去世,然后唯一的儿子周林又搞成了神经病。周传金的家境,一天天地穷了下来,打架闹事,也没了以往的劲头。
铁手周林,今年二十四,原本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多才多艺,吹得一曲好笛子,写得一手好字。而且周林长得也秀气,论起人品也不差,不像周家老一辈那样蛮横不讲道理。村里都以为,周林将来长大成人,可以改一改周家的门风,做一个德高望重的好人。甚至李大头都说,只要周林愿意,等两年就把村长让给他干。但是周林心高气傲,笑笑而已。
只是谁也没想到,周林在两年前出了差错。三年前的周林,就说了一门亲事,姑娘是望牛墩的豆腐匠家的女儿,窦红雨。窦红雨长得漂亮,一支花一样,很清纯的一个村姑,和周林也算金童玉女两情相悦。本来两家商定,秋天就给他们完婚。可是在春夏之交的时候,窦红雨下田插秧,却被拖下来的电线电死了。
说起来,也怨李大头没本事。花田村的农电设施一直没有改造,用的电线杆子,还是十几年前的松木和大毛竹。电线也很老化,漏电保护器也没有,所以窦红雨才会触电而死。要是窦红雨生在平塘村,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
一个山村红颜,就这样没声没息地去了。因为窦红雨没结婚就不幸去世,按照农村的习俗,不得葬入家里的老茔地。最后,就葬在花田村和望牛墩之间的一块坡地上。这块地,花田村的人叫做南岗头,望牛墩的人叫做北山坡。两个村子的田地,在这里交界。
因为窦红雨的死,对于周林的打击很大。他天天别着一根笛子,跑到南岗头上,坐在窦红雨的坟前吹啊吹的,都是凄惨哀怨的曲子,村里人大多听不懂。但是叶欢听得懂,周林吹的是梁祝里面的化蝶。
也没过多久,周林的笛子不吹了,开始两眼发直偷袭女人,他彻底神经了。村子里的女人,他不分老少见了就抱,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叫着:“红雨,红雨……”。他老子周传金给他看病也看了不少钱,但是没有疗效,病情反而越来越重。据说有一次,他的二婶,就是周传银的老婆童玉琴正在上厕所的时候,被他抱住了。有人说周林搞进去了,有的说没有,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前一段时间,周林因为发作的厉害,被他老爹一条麻绳绑起来送去了县精神病医院,封闭治疗。
这些破事,让周家的老大周传金焦头烂额,所以周传金很消沉,今天的抗旱会议都没有去参加。
但是相对于老大的倒霉,老二周传银这几年倒是好运不断。周传银的一女一男,女儿周琼二十三,在省城打工,据说很挣钱。不仅挣钱给家里盖起了小楼,还把弟弟也带出去做了什么保安经理。
现在老大周传金听说叶欢竟然和老二翻了脸,敢挑战周家的权威,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要开赴战场一样,略微来了精神。
“你怕个球?揍他****的就是了!”老大周传金对兄弟说道。
周传银一拳捶在桌子上:“我当场就要揍他,可是被村子的妇女拦住了。大头老表也在敷衍……”
老四周传宝哼了一声:“二哥,你不是怕叶欢那小子吧?听说这小子打架有几下子,上次一个人打到了平塘村的程贵和另一个小青年。前两天又放倒了赵二愣……。这些半大孩子性子冲,要动手,你一个人怕是不行。”
“我怕他?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抄了他的家?!”老二装模作样地挽起袖子怒气冲天,但是却不敢抬脚就走。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叶欢,去了也是白给。
周传金敲敲桌子:“老四说的有道理。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别一个措手不及,反被他打了。我看啊……,找个机会你和老四一起去。要动手,也要先有个理由。现在打架和以往不一样了,弄的不好,他会报警的。”
“找个什么借口好?要不,等这次抗旱过了吧?”周传银说道。
一直在一边旁听的,老二周传银的老婆童玉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他们不是要单独打水,不带上咱们家吗?我看,咱们家干脆就不打水了。”
周传银瞪了自己老婆一眼:“不打水,田里的秧苗怎么办?再过几天,我看月牙河就要见底了,到时候想打水,你也打不上来。”
“我说不打水,又没说让秧苗干死!”童玉琴很不满地骂她男人:“瞧你一个大男人,一点主意都没有。依我看,我们就是不打水,等他们把水打进了大鱼塘,咱们就从大鱼塘里,把水翻进自己的地!你跟他们算算,该多少柴油,咱们认了。他们要是不说话最好,敢不答应,那就打架呗。”
周家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这是活生生地占人便宜,最毒妇人心啊!
现在大热天的,抬机器,安装机器,铺设水管,加油加水,可不是一件轻巧活。而且抗旱打水,至少要连续几天几夜才能结束,夜里在野外看机器检查水路,也非常辛苦。李大头拖到今天才开始组织抗旱,也就是因为这事太麻烦。所以一等再等,想指望老天爷浇下一场雨来。
如果到时候直接从大鱼塘打水,给人家再多柴油,人家也不乐意。因为人家还有工夫钱在里面。
这样干,肯定得打架。
但是周家三兄弟也不得不佩服童玉琴的锦囊妙计。这场架如此打起来,是个糊涂官司,上面派出所来了也不好处理。因为周家先说过,该自己多少柴油,认了。
“我看玉琴的办法,行!”老大周传金想了半天,终于定了板:“等他们把大鱼塘差不多灌满的时候,我就去找大头说,大头不会不答应的。跟大头说了以后,我们就开始翻水。他们几家要是敢废话,就说大头都同意了,你们为什么不同意?吵翻了,就动手,别跟这帮****的客气!”
就在周家开会算计叶欢的时候,叶欢正在和二愣子拾掇两家合股的六马力小柴油机和水泵。二愣子平时傻乎乎的,但是他对机械方面也特别感兴趣。对于操作机器,他比叶欢熟悉了许多。
六马力小柴油机的构造也很简单,一条机油路一条燃油路,外加进气排气系统,没了。二愣子虽然不识字,但是他比叶欢大了几岁,接触柴油机也早,他可以通过直观的印象,来判断柴油机的毛病,加以维修。比如冒蓝烟了,二愣子就知道活塞环磨损严重,需要更换;冒黑烟了,他就知道负荷大了,要减小负荷。摇动机器的时候,没有噶几噶几的泵油声,他就知道燃油路不畅,需要检查……
既然二愣这么内行,叶欢也就乐得清闲。柴油机和水泵都在叶欢家里放着,这时候早就被二愣搬在院子里,弯腰撅屁股地检查维修。柴油机的缸头垫坏了,二愣正在换。
看看二愣搞的满头大汗两手油污,叶欢说道:“二愣,你欢哥不懂搞这个,帮不上忙。”
“不用你帮忙,欢哥你歇着,看我的。”二愣豪气地一挥手。自从上次打赌输了以后,二愣很守约,人前人后都叫叶欢为欢哥。
叶欢摸了摸下巴:“那我去菜地里拽两根葱,摘几个辣椒西红柿,家里还有牛肉。我来烧点菜,晚上陪你喝两杯!”现在是用人之际,叶欢不想太亏待二愣。以后安装机器看机器啥的,都指望他了。
俗话说,别人家的活不累人,二愣在家里懒得要命,但是别人家的活,他却从不嫌累。只要给他两包烟,让他刷茅坑都没问题。听见晚上有酒喝,二愣咧嘴一笑,干得更加起劲。
菜地就在门前,叶欢弄了点蔬菜,很快就回来了,开始准备晚饭。等到他烧了一盘红烧牛肉一盘西红柿炒蛋,二愣的活也赶完了,洗了洗手坐上桌来。
家里还有五香花生米,叶欢又弄了点出来放在桌上,问二愣道:“白的啤的?”
“先来两杯白的,然后再来一瓶脾的。”二愣嘿嘿一笑。这家伙酒量不大,但是贪杯。
“行!没什么好酒,但是管够!”叶欢拿了一瓶白酒出来,十来块的大众消费品牌。
二愣一把夺过去,打开了瓶盖,给叶欢先倒上酒,然后再给自己倒酒。两人一边喝一边聊,搞得像亲弟兄一样。
“欢哥,今晚还去蔡菊家里看录像不?”二愣干了两杯,问道。
呃,差点忘了这事了。叶欢点点头:“去!”
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叶欢的心里,一个主意产生了。二愣喝了酒就会大睡,今晚让他多喝点。这样,等下去看碟片的时候,自己和蔡菊之间的聊天,就不用担心二愣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