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陈皇夏侯忱天这个准驸马爱妻如命,因担心长欣公主齐媗乐赶回陈国举行封后大典会仓促劳累,特将婚宴安排在了燕国,所有封后的必需品以及聘礼皆从陈国运来,请帖发出,宴请的都是身份极为贵重的王公贵族,姜皇和齐皇也会亲驾燕京。(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他还请燕皇龙淼作为证婚人,燕太子龙鸿轩为礼官,长欢三公主龙悕乐为喜娘。誓要让燕国上下臣民欢庆。
而这声势必定浩大的婚宴,就定在半月以后。
又听说,长欣公主的皇妹、半月后喜宴的喜娘长欢公主自陈齐两国联姻之后再没出过自己的府邸,只在府中与那两位侧驸马夜夜笙歌,没有再独宿,甚至还将翠春楼包下的艺妓请进了府中整日整夜地奏乐玩乐。与此同时,长欢府中购进大量名贵古琴、琵琶,大多都让公主随手赠给中意的乐师了。衣裳也都重制了一件又一件,秋衣冬衣袄子对襟褙子,件件出自贺兰驸马名下绣房顶尖绣娘之手,花样繁多,却唯独少了红蓝两色。
所有的所有,怎一个奢靡了得。
陈皇册后,公主侈靡,不知情的人再怎么反应迟钝也都不自觉地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然而他们只敢悄悄地在自己家拉拉家常,不敢真的在大场面说出来,要知道话题中最尊贵最亲近的两位公主万一真被他们不小心讨论出个什么,不论谁先动怒,这因姜皇联姻才和平那么多年的燕齐两国只怕都不会安稳太久,况且两位都是两个皇帝陛下的独女,谁不知道两位公主打小就被皇家捧上了天受不起任何委屈。这个让自己家国冒险的事,大家都愿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着说出来,也不想自己的乌鸦嘴灵验坏了公主的关系。
而我,也确实像传闻这样,过得极为滋润。
每日自睡梦中醒来,睡在身边的都是竺邺。我让他来我寝殿或者我直接去他竹苑,都是以害怕为名依恋为由与他同居的,虽然起床后我俩衣衫整齐,被子也整齐清爽干净,但是奈何不了府中人多口杂,就算竺邺的管理已经很好,他们还是一传十十传百地把“可能已同房”生生删去了前两个字,说在外面的味道变得也有点多。让我有些头疼。
不过若真要追究外面的传闻,最奢侈的也莫过于乐、食、衣。难得放纵一回,晨起一碗冰糖燕窝,夜里一盏熟牛乳,晚饭没有一只大闸蟹也会有一份鸡汁浇透的海参。从齐国沿海地区运来的海鱼海虾活生生地由府里的厨子们一阵长时间地精加工,分分钟也有不一样的感觉。我偶尔装一下深沉,也学着咂两口参汤和灵芝药膳,但是铺天盖地的中药苦涩味从鼻尖溢上舌尖,苦得我急忙朝青聆要蜜饯吃。
而他们说的“夜夜笙歌”,不过就是竺邺继续教我学琴,顺便让单滢闲暇时间来给我弹弹琵琶聊天解闷而已。古琴买了一把称手的代替了之前的那把给自己,多出来的一把送给府里新请的一个女乐师,琵琶是买了给单滢为我弹奏的,除此之外就没有了,但是能每日听见府里不同地方有奏乐声,勉强称得上“笙歌”,不过没有“夜夜”。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最奢侈的还是和竺邺同居的第三天夜里,我蜷缩在他的怀里已经不是应该稀奇害羞的事了。
竺邺的身上气味一如既往地好闻,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空旷竹苑,好像闻着负氧离子很多似的。怀抱宽大,将我完整地围在其中。我拿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打算找个舒适的位置进入梦乡,这时,听见他唤了我一声,胸腔隔着雪白中衣在我耳边轻微震动。
“公主。”
“嗯?”我抬头,和他垂下的视线交汇。
“你爱忱天。”他说的是忱天,不是陈皇夏侯忱天。
这是一个肯定句,不需要我点头摇头。我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又将脑袋放回他的胸前,没说话。
他也没说话,将圈着我的手紧了紧,让我好入睡。
“我没想到,他会在天下人的面前宣布要娶皇姐。”听着心跳,我喃喃道,“两个月前他走的时候,分明告诉我要等他回来娶我。我的生辰那日,他送的是一套喜服,里面有霞帔,还有鞋,虽然我回来的那天就让青聆把它原封不动地送回了他那里,但是,哎……”我长叹一口气,不过这些话此刻说来已经毫无泪意,该哭出来的眼泪或许已经挥霍干净,我开始用淡然来回首往事。
“虽然你以后也要走,可是我睡在这里和你这侧驸马谈这个,是不是有点过分啊?”我抬头盯着他,轻笑道。
他本来满含安慰的神情被我一打乱,也不由得笑了出来:“说出来是代表对我的信任,不说给我听才过分。”
“那就好,”我接着打趣道,“小伙子不错,有前途!”说完两人都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盘旋在纱帐里,带着我俩都没注意的旖旎。不过笑完之后,室内又恢复了宁静,让人情不自禁想到真正的伤心事。
我将自己裹成一团塞在竺邺怀里,声音染上了低落与悲伤:“你不知道,那****听见他说有事要求我父皇做主的时候有多开心,紧张地以为他要向我提亲,在那里忐忑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他说要娶我皇姐,我整个人都呆了,以为他说错了或者我听错了,直到皇兄也不肯定地再次问了他,他又说了一遍,我才知道这是真的。当初是皇兄想要极力撮合我和他的,所以你可以看见这两天一大个一大个的金元宝还分批次地从东宫往府里送,皇兄他都觉得对不住我,真不知道夏侯忱天是怎么想的。”
“不过那时候,再怎么惊愕,我一时之间貌似也哭不出来。最让我伤心的,还是皇姐模糊的回答。”
“她说全凭我父皇做主,模棱两可,又不说直接一些答应了让我可以和她翻脸。忱天这都在大殿上向她提亲了,父皇接了这烫手山芋根本不可能会当面拒绝,她真心让父皇在女儿和帝王面前权衡了一回。接受必定伤了我的心,拒绝又会让人以为我长欢是个非要贴到姐夫身边的没人要的丫头,如果不是我当时还残存理智跑上去笑着祝福,父皇都不知道会因为担心我而被大家猜测什么。”
“可是最奇怪的是,忱天之前分明都没机会和皇姐在一起,他怎么这么确定自己喜欢她?”话出了口,我才反应过来他想要娶媗乐的目的不单纯,急忙噤声,在竺邺打算猜测的时候急忙转移话题,“我这两天总会惊醒,其实是因为梦到好久以前我和皇姐在宫里爬屋顶的场景。那是第一次见到忱天没几天的时候,皇姐在未央殿顶上和我说,‘悕悕,我不会和你抢任何东西,如果有一天抢了,那个,一定不是齐媗乐……’”我无意识地说着,思绪转了一圈,闪过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竺邺。
之前还不觉得,此刻琢磨起来,这句阴差阳错的话语似乎在告诉我什么。一定不是齐媗乐。不是齐媗乐。我猛然睁大眼睛,脑海里已经打好了最不好的打算,和竺邺对视的目光里一片清明,显然他也和我想的一样。
这个媗乐,不是媗乐!
“不可能!”我吓得脸色发白,使劲摇头,“皇姐哪里都没变,性格和从前一样,根本和之前的‘青柚’没有分毫相像。一定不是的,不是!”话虽这样说,可作为她孪生姐妹的我心里却一点也不安定,甚至半边心都凉透了。
竺邺紧紧地抱住我,似乎在害怕我会因为此事情绪失控,我紧张地看着他,原本想听他有什么解决方案的我在黑眸深处隐隐看到了关切,当即内心滞了一下,忽然镇定下来。
我应该学着把自己变冷静,冷静之后再去思考问题,急有用么?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让自己激动起来再受不住晕过去一次?
我暗暗训斥自己,惊慌失措的眼神也逐渐退去,他看着我,肢体间也放松下来。
对了,我如今,应该先找到空灵。
玉祁毕竟只是弟子,不会武功只会道术,在府里起到的作用并不大,真正的大事还是应该让他师父来解决。如果媗乐还是媗乐,倒是无碍,但如果不是……叫空灵来不会打草惊蛇,暗暗地还能帮我查看媗乐到底还是不是我皇姐,免得让她怒火中烧趁机和我们来个鱼死网破,皇嫂肚子里还有我侄儿,我可冒不起这个险。
想好了我果断闭上眼睛,要去梦里见空灵。可竺邺见我猝然闭眼还以为我又晕了过去,嗓音局促地唤了我一声:“公主……”见我又睁开眼睛,他愣了愣,表情竟然有些可爱,看得我心宽了不少。
“我没事,就是想睡一觉,明日我去宫里看看皇嫂。你快睡吧,我晕不过去的。”我再次闭上眼,往他那边靠去。
但是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我有些失落,空灵没找着。
上次让玉祁帮我找空灵耗费了他一些修为,这一次怎么说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我像个泄气的皮球坐在竹苑等着婢女给我梳妆,待会要去宫里头看看皇嫂。
“公主,玉祁道长求见。”
我一愣,我不去找,这家伙还自己送上门了。
“让他进来。”青聆正好为我插好最后一支发簪,我起身走到书桌前一张木椅坐下。抬头,玉祁一身标志性的白色道袍走了进来。
“有事?”我努嘴示意他坐在对面,问道。
他摇了摇头,站到了我面前:“我不坐了,你还要去宫里,我不耽搁你太久的时间。”见我认真看着他,他的表情微微凝重,吩咐道:“公主这几日不管走哪里,有什么人陪伴,请务必带上玉祁那日生辰送的白玉。”
我不由得握紧木椅的把手,“出了什么事么?”
他道:“师父失踪了,我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找不到他的踪迹。他平日都有一种特殊的东西来和我保持联络,可那几天忽然断开,我如何寻找也无果。且我近期总是发现有不知名的气流在飞快地流窜,但是因为公主寝殿施过法,竹苑又有侧驸马镇守,那些东西才近不了公主的身。不过,公主往后不能再在除长欢府以外的地方过夜,在酉时三刻之前回府最好。切记。”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担心空灵那老头,这特殊时期失踪,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事。点头回复他,我微皱眉头:“那你可知,你师父和你联络,是在什么情况下会断开?”
他顿了顿,似乎是思考了一下:“那个联络是用师父的道术来维持的,师父道行高深,这点子消耗影响不了他本身,所以师父想连就可以连,想撤也可以随时撤走。可师父让我来保护公主并观察京城有无异动,这联络轻易撤不得,我觉得……师父可能是受了重伤,且伤得紧急,来不及知会我,他本身的道术不足以支撑这联络的维持,才不得不关闭了。不过公主不必担心,师父的性命无忧,重伤也不过是我的猜测,我来告诉你,只是让你能提前有个准备,以免被那些东西伤到。”
我点了点头,为他的关心和重视顺便道了声谢。
重伤……按这时间来算,就是我生辰那日宋雪铃逃出府去的时候空灵才重伤的。只是宋雪铃如今到底有多大能耐,能伤到空灵,还让他连对本身没多大影响的道术联络都被迫中断?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同时松了一口气的是,我的皇姐齐媗乐,应该还是那个媗乐。时间对不上,宋雪铃大约还没能伤害到她。
说到底,我宁愿是她活生生地和我抢忱天,也不愿她被宋雪铃伤害到。
就这样,我带着满心的疑惑和对空灵的担忧,畅通无阻地进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