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照篱转眸瞧她,面上皆无半分笑意,眉间稍嫌凌厉,邪眸中满是寒意,呵斥道:“胡闹,容昭仪现下还有身孕,怎会自行掉入池中?难道她不想活命了吗?朕不管你是有意或是无意,这容昭仪总是因你落水,若是她腹中孩儿有何闪失,你觉着你有几条命能赔给这大皇子?亏得先前朕还觉着你大方娴熟,能胜任于这德妃一位,今日瞧来,你着实心胸过于狭隘,朕怕是再不能忍着你胡作非为了。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
听得此番怒言,郁连蓉恐慌不已,忙拖着衣裙,爬至曲照篱脚边,再无往日的嚣张气焰。
美妙的容颜间满是哀伤,嗓间浸满哭腔,苦苦哀求道:“皇上明察啊,此事绝非臣妾所为,确是那容昭仪自身落水,与臣妾无关啊。容昭仪,容昭仪是自己掉进池中的,对,一定是容昭仪为了陷害臣妾,她为了陷害臣妾自己跳进池中的。”话至尾声,美眸狠毒的瞪向我,满面皆是恍然大悟的悔恨。
曲照篱听闻此话,面上更为阴寒,邪眸轻晃,淡唇轻勾,脚下却是狠命的将郁连蓉踢开,无甚情绪道:“你当真是鬼迷心窍了,容昭仪现已怀有身孕,即便是她愿以自身性命来陷害于你,但她会拿腹中胎儿来犯以冒险么?朕看你是无药可救了,如你这般祸乱后宫,着实居不得高位之远。既容昭仪腹中胎儿已无大碍,朕念着往日旧情,暂只将你降为贵人便罢了,你且谨记不可再生害人之心。”
郁连蓉望着曲照篱再无往日情意的面容,心下万念俱灭,无力的瘫软在地,那双美眸却自始至终的狠瞪着我,直至被门外的侍卫拉出宫殿。
余修媛见此形势,忙故作镇静的上前福身行礼,落落大方道:“皇上,既容姐姐现下身子已无甚大碍,那么臣妾便不打扰容姐姐休憩了,臣妾先行告退。”
曲照篱抬眸望向不远处满身贤淑的余修媛,面上并无任何表意,只是直直的盯视她甚久,惹得那余修媛极不自在,便轻颌首示意她退下,她立时如释重负般快步离去。
自余修媛离去,我同他沉默许久,见他似无意说些什么,我便侧身闭眸休憩。待快入睡之际,他却突地开了口,他轻声道:“不要将命闹丢了。”听不出是何情绪,我也无意再去探明。
我讥讽的扯了扯唇线,睁眸瞪大,怪气道:“臣妾遵旨,臣妾会将命好好留着,以此对付太后,皇上敬请宽心吧。”
是了,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将太后拉进地渊罢了,还有我尚未出世的可怜孩儿。每每思及至此,只觉着心头如万蚁啃噬,痛苦万分,对曲照篱的恨意便又深上一分。
此次,他再没了同我争辩的心绪,只是回首眸色复杂的深望我一眸,便起身离去了。我不明所以的瞧着他的背影,怀揣着疑虑深沉入眠。
近来也算是安生,因着前些日子落水差些滑胎,便也免了去太后宫内请安的规例,自待于宫中好生安歇着。
是日,天朗风清,命人将软榻搬至藤条架下纳凉,我正卧于榻上边心不在焉的翻着文书,边思虑着如何能比太后棋高一着,连姬便自园外缓步行来。
她仍一袭白绸胜雪,仿若不食人间烟火,面上皆是出尘笑意,温声问候道:“姐姐近来身子可好些了?妹妹着实担心不过,今日特地前来瞧过。”
我笑着摆摆手示意她自寻座椅,慰抚道:“妹妹无需担忧,姐姐此身已无大碍,心神恢复大半了呢。此事乃是何因所致,别人不知,妹妹还能不知?我自无甚大碍,日后还得妹妹费心操劳些了。”想起落水一事,我心下也是朦朦胧胧,说是故意陷害于她,实则究竟是否因为我已无求生之欲,连我自己亦是分辨不能。
但既已存活下来,我便定不能教太后好过,只是,只是慕缺与那太后又是亲缘之系,我又怎好对她下手?
连姬并无流连之意,仍立于一旁,笑得甚是明媚,好不开怀道:“既姐姐身无大碍,不如妹妹陪着姐姐出去走上一走,也好换换心绪。顺便去瞧瞧那落水狗是何种样貌,只当做是闲暇时看出戏罢了,姐姐意下如何?”
我听闻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无奈的将手中文书收起,缓缓起身将衣衫整好,便携她向园外走去,摇摇头笑道:“既妹妹有此兴致,那姐姐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且随妹妹前去探一探,究竟谁更胜一筹。”话毕,两人默契的朝着扶摇宫缓步走去。
将将行至扶摇宫外,便听得里间尖锐嗓音高声呵斥道:“后宫规矩岂容你这般敷衍了事?若是众姐妹们都如你此般藐视宫规,那这后宫可是一个乱字了得?来人,给本宫掌嘴。”
我同连姬相视一眸,忙抬步走进殿里,只见余修媛趾高气扬的端坐于上位,她手下的宫婢正满面狞笑着靠近郁连蓉,扬手便一掌堪堪掴了下去。
郁连蓉被打得怔愣,面颊霎时红肿,回神后美眸阴毒的瞪向上座里的余修媛,满面恨意,吐出一口血水后诅咒道:“小贱人,今日你敢于这般对我,他日你定不得好死。我郁连蓉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和容姬那个贱人。”
我侧眸笑对连姬,轻声询问道:“要她生,还是要她死?抑或是生死不能?”连姬听闻我此番询问,面无表情的将掌置于脖颈处,微瞌上眸。
我会意的颌首,收敛起心绪,满面清笑的抬步向前去,笑道:“妹妹这是何意?怎可故意为难于郁贵人呢?虽这郁贵人已不是往日的德妃娘娘了,但妹妹也要念及往日情分啊,今日妹妹此番作为怕是有失妥当啊。”
说着上前走近郁连蓉身边,满眸善意的伸手欲扶她一把,她却是凶神恶煞的一把挥开我的手,不屑的冷哼一声,将面容撇向一边。
余修媛抓住此空缺,先前的不知所措一扫而空,理所应当道:“姐姐你瞧,这郁贵人太不知分寸了,妾身只是好心教她如何恪守宫规罢了。免不得在人前失了身份,岂不教太后和姐姐们蒙羞?”
我听闻她此番辨言,心下不禁讽笑,面上却是依旧温和,轻蹙眉劝道:“即便如此,也不必做的如是难堪吧,这郁贵人好歹也是位正宫主子,你吩咐不过区区一名婢子去掌嘴,怕是有失体统。本宫倒是觉着如此大费周章,不如好言相劝,相信郁贵人也不会不明白其中因理的。妹妹虽本意不错,但此番作为委实不妥,此事若是被旁人抓了话柄去,妹妹只怕也落不得好下场吧。”
余修媛听得我此番说辞,面色霎时苍白,杏眸轻颤,小声道:“姐姐教训的是,是奈婛有失体统了,奈婛日后定当谨记姐姐今日的教诲。”
我轻颌首示意她放心,后转眸望向一旁跪坐于地面的郁连蓉,故作没瞧见她满面的防备,不容拒绝的一把握住她的腕,温和道:“妹妹快些起身吧,地上凉,若是透了寒气,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她就势起身,双眸警惕的紧瞧着我。
待她起身站稳,我含笑凑近为她将衣摆上的细尘掸了掸,嗓间压低,却教她一人听得分外清明,讥讽道:“前时落水一事,是我故意推及于你的,妹妹觉着这失宠的滋味如何啊?”她听闻此话,双眸瞬时瞪大,瞳眸中掠过忿恨及阴狠,突而伸手使劲的掐住我的脖颈,死死的用尽气力,仿若定要将我置于死地。
我双手故作用力般想要掰开她的手,面色憋的通红,转眸望向连姬,缺气道:“快,快把她,把她,把她拉开,本宫,本宫…….”话至后间,已无力出气了。
连姬同余修媛皆是怔愣许久,半晌回神后忙上前合力将发疯的郁连蓉扯开,只见郁连蓉蓬头垢面的胡乱挣扎着,面上皆是忿恨,嘴里咒骂道:“你个贱人不得好死,我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定要将你拉下十八层地狱。”
我双手轻缓的揉搓着红肿的脖颈,小腹如同被人死死勒住一般窒息,眸中稍含湿气,面色仍是通红不已,喉间更是缺气不畅,蹙眉难过道:“妹妹这是何意?本宫如此施救于你,你却是这般对待本宫么?本以为你会有所悔改,不曾想你竟执意要将本宫置于死地,一切都是本宫咎由自取,罢了,本宫,无话可说。”话毕,侧头不再望她,闭眸强忍难受。
余修媛见状忙不迭作痛心疾首状,对郁连蓉训斥道:“昭仪姐姐一心为你开罪,你却如此不识好歹,实属该死。”那满面的谄媚,看得我不禁心生笑意。
郁连蓉不再挣扎,面如死灰,美眸阴狠的瞪向我,咒骂道:“贱人,你敢诬陷于我,你不得好死,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
话终,转眸死死的盯住一旁的连姬,仿若要将她拆骨入腹,拉入深渊同她作陪那般。连姬亦淡漠的回望她,眸中毫无怜惜之意,却是饱含复仇快意。
我睁眸再度瞧向郁连蓉,却是惹得一阵眼花缭乱,小腹更是窒息难忍,耐不住昏沉倦意,终是轰然倒地,仅余的意识被连姬同余修媛的惊惶的唤声填满。
昏沉漂浮间,似闻得阳春三月桃瓣香,那温润少年同我争执那一双精致的纸鸢,我与他各执纸鸢的一角,谁也不肯撒手。
直至今日我依稀记得清明,他紧攥纸鸢时那认真的面容,好似将生命都灌注在内,不死不休。何时能再回到当初?若是能再回到最初,我愿,我愿从未同他相识。
醒来时已是傍晚,血霞浸染半边天,其间掺杂些或蓝或墨的云絮,一眼望去教人好生的压抑。
睁眸便见曲照篱正闭眸养神的靠于床栏,发鬓稍嫌凌乱,眉间微锁,深邃的眸线微弧,淡唇紧抿,胸前轻缓的起伏,安宁的不似是他。
我小心的坐起身,鬼迷心窍般伸指欲为他抚平发鬓,却未料他突然睁开了双眸,深刻的邪眸中满是我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尴尬的收回手,故作镇定道:“你怎会在此?那郁贵人如何了?”我如是问话,他却仿若未听及那般,只深刻的凝着我,面上不起一丝波澜。
我稍嫌心虚的转眸望向别处,却始终不肯同他相视,心下却是慌乱不已。
过了好半晌,他才收回凝视,微垂眸无绪低声道:“毒酒赐死。”
方才听得此话,我却是怔愣半晌,回神后轻咳了咳,不自在的应道:“哦,如此便好。”话毕便不着痕迹的挪身进床里侧,同他无言的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