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少白返到寺内,未将见闻说出来,只因这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
了痴虽未言明可否传于他耳,但夜少白己决定将今日所见深深埋藏在心底。
夜英男等人已久候多时,全家老小未有停留,遂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夜少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蔓蔓找来茶具,夜少白依样画葫芦,学着了痴的动作,似模似样地瞎弄起茶道来。
一边沏茶一边还和阿牛蔓蔓将听来的仙魔大战的故事绘声绘色说出。
阿牛哪里懂得品茶,极品御赐贡茶喝到他嘴里,暴殄天物的他苦着老脸说好苦涩,被夜少白赏赐了一个响亮的爆栗,阿牛二话不说,夹起尾巴就开溜。
屋内,只剩下夜少白和蔓蔓,夜少白调侃道:“假如少爷我哪天战死沙场,嘿嘿,蔓蔓会不会像雪花神弓般为我殉情呢?”
蔓蔓捂住夜少白的嘴巴,生气道:“少爷福大命大,长命百岁,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夜少白见她一副认真的表情,打趣道:“我也就是开开玩笑问下嘛。”
蔓蔓沉默一会,凝视着夜少白,低声道:“少爷在哪,奴婢就在哪。如果......如果.......奴婢定陪少爷九泉之下。”
夜少白揽过蔓蔓的娇躯,蔓蔓顿时落入夜少白的怀中,坐在他的腿上,夜少白一刮蔓蔓的瑶鼻,轻声道:“开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夜少白嘟起嘴向蔓蔓亲去,蔓蔓双手捂住滚烫的脸蛋,不一会,房内啵啵有声,满室皆春。
次日五更刚过,夜少白随夜英男早早来到宫中,夜英男先去太和殿赴早朝,夜少白则在午门内设的朱雀厅等候传唤。
朱雀厅是皇家招待大臣宾客的前厅,里内宽敞大气,富丽堂皇,格局高雅华贵,不时有宫女内侍提供各类精美糕点和茶水。
夜少白踏过门槛,厅内已有十多名身穿华贵官服的人在等候,这些人大都王孙公卿之后,和夜少白一样,皆是来接受当今皇上考校的王孙贵族子弟。
夜少白与众子弟一一见礼,稍稍礼貌寒暄后,众子弟又分作三三两两为一群,私下细语。
道不同不相为谋,夜少白不喜流于表面之交,他只身负手立于厅内一角,观赏起厅内的雕饰。
此时的他身穿忠武爵正统着装,外罩紫金色紧身窄袖的丝绸锦袍,正胸刺有朱雀逐月丝绣,腰系玉带,脚穿青缎白底朝靴,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引得分立两侧宫女们眼眸迷离发亮,秋波频送。
少时,厅内又进来一少年,是衡晤。衡晤与众人打过招呼,快步来到夜少白跟前,两人一月没见,互开玩笑,相谈甚欢。
时间过得飞快,秋意暖和的阳光透窗洒入厅内,带起一阵晃眼的琉璃金黄色,小黄门麈尾一扫,拉长脖子宣唱圣上有传,众子弟立即排起队来,一行人以两人一排,排成竖队。
夜少白收起玩笑之心,与衡晤并列一起,规规矩矩地跟在队伍当中。
途中见到不少官员向宫门外方向走去,看来是早朝刚过。
小黄门领至养生殿内,殿内金碧辉煌,最前上方的龙壁下,朱雀国当今的皇帝赵景正端坐在龙椅上,赵景身旁两侧分立两位肤白嫩脸的太监,顺龙梯往下些,为首的是八个位高权重的亲王国公,再下些则是文武百官,两端左侧为文官类,右侧则是武官将领,按品秩从高倒低排列而站。
夜少白随队伍来到殿中央,此时针落成声,夜少白低头俯身叩拜,随众贵族子弟齐声山呼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绕梁回转,此前夜少白虽来过数次,但这时在受到**肃穆的气氛影响下,他也是大气不敢透一下,眼鼻观心时,只听正前上方柔声道:“平身。”
语色沙哑,略显中气不足,夜少白听出说话人正是朱雀王朝当今的皇上赵景。
夜少白依言与众人同时站起身来,屏息闭气,颔首而立。
赵景轻咳一声,他顾盼自豪,扬声道:“我朱雀国开国四百余年来,虽外扰不断,但蒙太祖庇佑,民强不息,国富民强,而今,文有相国衡齐,武有忠武公夜英男,朕,龙心甚悦。”
满殿文武称贺声不断,赵景说到尾处颇为激动,他面色涨得通红,激起一阵咳嗽来,太监见势赶紧端上准备好的药汤,赵景服后,少时,他面色才稍稍顺畅了些。
百官纷纷高呼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夜少白抽空低头偷眼左右,才发现夜英男立于左侧前方,夜英男一双虎目也正向自己看来。
片刻,赵景已缓过神色,高声道:“夜少白何在?”
夜少白收回目光,长身而起,踏出一小步躬身执礼应道,一直低头的他这才昂首望见正前上方,只见上端皇上赵景金色龙袍加身,年纪将近六旬,面容消瘦,唇色青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夜少白心中一凛,一年未见,皇上的精神怎地如此不济,夜少白心中惊悸,表面却不动声色。
赵景欣赏地目光打量夜少白一番,赞道:“唔,少白又长高不少,果然虎父无犬子,如此甚好,你待会可要好好表现,莫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夜少白恭敬谢恩。
赵景移开目光,正色道:“今日殿前考校,只为尔等将来能为国效力,好替朕分忧。”
众子弟恭色应允。
殿前考校年年如一,环节分文试与武试,由皇上赵景出题,众子弟皆以口头作答。
今日参与的子弟虽超过十人,但进速是相当快,很快便轮到夜少白了。
赵景与夜英男虽是君臣关系,但两人的感情早超越君臣,因而赵景视夜少白如自家子侄,出题尤为照顾。
赵景刻意出了兵法中两道关于阵法排列的基础题,夜少白均对答如流,赵景听得连连点头赞赏,龙颜大悦。
赵景正要向下一位子弟提问时,殿门外进来一人,夜少白转头看去,来人乃当今太子赵武。
太子赵武年过四旬,国字脸,阔耳浓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只见他脸带急色,龙行虎步直接来到赵静身旁,向赵景躬身行太子礼后,低语一番。
数秒后,赵景脸色剧变。
殿内百官仍未搞清楚怎么回事,只听得啪的一声,赵景怒拍龙椅,勃然起身后,浑身颤抖地打着摆子,他激动地大骂道:“玄武国龟儿孙,欺人太甚,朕.....朕.....”
赵景上气不接下气,面色红得有些爆血管般可怖,说到朕后面,气极之下,他龙首一歪,竟倏地一下瘫软了下去。
满殿上下顿时乱作一团,百官拜地叩首惊恐道:“万请吾皇保重龙体。”
同时,殿外潮水般涌入不少太监和太医,手忙脚乱下,小心翼翼地将赵景搀扶了出去。
夜少白佯装哆嗦跪在地上,隔壁衡晤悄悄拉了拉夜少白的衣角,夜少白看衡喻挤眉弄眼的眼神,似有悄悄话要说,夜少白忙轻摇摇头以示制止。
夜少白透过人群偷眼向夜英男看去,夜英男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
夜少白按下诸多好奇心,他暗忖皇上赵景刚口出玄武国和欺人太甚,猜想大半是玄武国又对自己国家用兵了,看来父亲又有的忙了。
再者,思及赵景怒极倒下的气色,结合今日其接连大咳不止的状态,夜少白唯一肯定的是皇上赵景是有病在身,并且病得不轻。
思索之际,太子赵武已不知何时回到殿内,他站在上方龙椅侧,左手按在龙椅扶手上,右手拿着似是圣旨的金黄色绢绸,赵武长声道:“父皇方才闻听惊耗,激得龙体恙起,此刻暂无大碍,尔等都起来吧。”
夜少白随百官起身,抬目向赵武看去,不由得暗暗吃惊,他恰恰捕捉到赵武脸上虽带忧虑神色,但眼角却闪过一丝得意的喜色。
夜少白暗骂道,香蕉你个巴拉,你父皇刚刚病倒,这时你还有得色。
但只是刚刚骂完,夜少白马上恍然顿悟。
夜少白从小耳濡目染,从夜英男身上知晓不少关于皇家的辛密,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暗叹皇家中的人心最是令人暗然地难以捉摸。
赵武展开手中黄绢,肃然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拉长声音念出圣旨,殿内百官跪伏在地,他睥睨的目光再现出得意的喜色,继续念道:“今玄武国不自量力,起兵二十万再犯我东梁边境,着令镇东大将军夜英男率领东梁军民以伐之.......”
听到这里,夜少白暗叹一声,东梁有难,果真如此。
赵武再念将下去,第二道圣旨是加封殿试各王公子弟的官秩。
夜少白一直是有爵无官身,如今若封官职,那就得入朝做事了,夜少白竖起耳朵听去,不知皇上会封自己什么官职?
念到夜少白名字时,赵武眯起眼睛,他微一停顿,锐利的双目向夜英男射去,边观察着夜英男跪伏的虎躯边念道:“特封夜少白为洛郸城都衙少司,赏黄金百两,以示皇恩....”
夜少白心头一松,生怕弄个自己应付不来的官职来,还好还好,这都衙少司就是平日维护都城治安,收收税收的小官。
但殿内大多深谙官场的百官却是听得惊诧巨震,唯恐听错了,只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夜家九代,代代入朝首封的官职不是入宫中御林军,就是驻城防兵马司等要职,这与小小的都衙少司可完全不是一档次的呀!
百官神色各异,心思也各异,赵武念完,百官微一迟疑,高呼谢主隆恩。
赵武饶有兴趣地看向夜英男。
夜英男毫无异色,他起身上前跪着从容地从小黄门手中接过第一道圣旨,沉声道:“臣领旨,臣即刻便前往东梁。”
赵武环视百官,他颇有深意的弯起嘴角后,迈出大步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