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量上压倒的优势终究无法逆转,除了守卫在樗蠡身前数十名魔兵外,隳境军已死伤殆尽。眼见形势不妙,樗蠡不由向无忧寝内望了望,嘀咕道:“这心高气傲的沉神,不仅不来援手,更不准外人入内,当真把人往死里逼。”
战****虹霓七将分别被王子凄与圣战因除去其二,群龙无首,一味听从盖戮黄泉先前所下命令,向樗蠡逼近,要拿他人头。盖戮黄泉眼角余光瞥见樗蠡气定神闲模样,直觉有诈,本想阻止大军前进,但此时的天无相断不知为何像是动了真火,下手狠辣,不容他丝毫喘息之机。盖戮黄泉最是爱惜自己一手栽培之兵将,不容他们有失,意识一分,在外围的魔女润心便有所觉,一声厉啸,喝止大军,不令冒进。
樗蠡见状,向热战中的盖戮黄泉呵呵笑道:“怎么了总帅?不是要取樗某人头吗?就快到手,怎却步不前了?莫非是回心转意,欲转投灭轮圣王座下?”
盖戮黄泉无暇回应,润心便在遥控凄厉道:“小小人族休得猖狂!无常公主残存魔气再过一刻便散,到时便叫你知道厉害!”
樗蠡见她分明一个豆蔻之年的小女娃,竟然口出狂言,不由端出架子教训道:“放肆!本军师正与战国总帅说话,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无礼?”
润心在欲间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哪曾受过这种侮辱,怒道:“本宫乃不度圣通座前第一魔女润心,可有资格与你说话?”
樗蠡哈哈笑道:“你不早说呢?看你长得像个娃娃,可愿跟随在我左右,当个贴身丫鬟?”
润心恼羞成怒,手指樗蠡,带着哭腔凄厉道:“你好啊!时候一到,本宫定亲自送你上路!”此言一出,诡异莫名的魔力便遥遥暗制住樗蠡及残余魔兵,令他们心神动摇,不能自已。樗蠡听了头一个字便觉不妙,连忙将戒尺抛出,护住周身,那无形无质的魔力却仍能穿透入内,影响其心智。连道数声“厉害”,樗蠡不敢再轻视润心,惊慌失措地又说了两声“护驾”,人已退至无忧寝入口处,随时准备往里躲模样。他这样做也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因为无常公主的魔力集中在无忧寝内,离宫门越近,自然越受庇护,不易为润心魔力所扰。
外头按兵不动,坐等时候一到,不费一兵一卒,魔女便要来勾魂夺魄,无忧寝内,沉神太子却陶醉在由蛇兽假扮的无常面容里,视线不能移转。蛇兽当初被戮者抓来,由无常亲自抹去亡天子面孔,再与自己面容对换,之后便一直以无常公主的身份坐镇三涂极乐园,由忌者与戮者看护。无常这么做原本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只有蛇兽的脸有任意捏造的潜质,看不出丝毫伪装,但灭轮圣王还是看了出来,只是默许了她的任性,没有点破。蛇兽便以假乱真,被当作无常公主至今。
当圣战因被殃者扶着入内时,沉神才恍然惊醒,自在笑道:“好妹妹的容颜当真百看不厌,这次白白便宜了那个人族的小子,不知他可有好好受用,哈。”
圣战因见状哼道:“你不会害臊的吗?竟然这样盯着自己的亲妹妹看!”
沉神看他狼狈模样,不禁摇头同情道:“看呐!脱离了无常的庇护,你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外头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大恶人,竟忍心把脆弱的你伤成这样?”
圣战因恼道:“你懂什么?这些伤是我自愿受的!而且归根到底,还不是你抢走了火云战袍之故?”
沉神又摇头道:“你还在执着于外在之物啊!这样可怜的你,永世也无法超越我!啊,不要说是我,甚至连外头那个人族都无法战胜。”
圣战因明白他指的是王子凄,尽管一万个不服,但输了就是输了,无话可说。谁让王子凄并未使什么卑鄙的手段,也无宝甲护身,更在战前再三提醒自己不要轻敌呢?沉神见他难得不反驳,倒好奇道:“你怎么了,还当真败给了那小子不成?哈哈哈!好样的啊,魔族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圣战因被讥讽,尽管又愧又恼,却不还言,坐在地上接受殃者治疗,独自生闷气。殃者在隳境算得上是个全才,本身战力不弱,又颇具智慧,更有特殊魔力,能够治愈伤患,樗蠡留他在身边,其实是很看好他的。不过有能者多半恃才傲物,殃者不仅不服樗蠡,就算对戮者等也意存轻视,此时肯替圣战因疗伤,多半出于自保。他不相信樗蠡能够逆转不利战局,到时若联合军大军杀入无忧寝,圣战因好歹是个战力,能够拖延一二,好让他逃走,故而相救。
沉神不管外头发生何事,只要别人不要进来打扰他就好,与实力相称的绝对自信让他有恃无恐,他相信无论面对何种不利局面,他都有能力摆平。樗蠡知道请不动这尊真神,也懒得开口,只要让敌人知道他在里面而有所忌惮就够了。
一刻时间眨眼便至,天无相断大概知道樗蠡的盘算,一戟荡开盖戮黄泉,来到樗蠡身边,并看了王子凄一眼。王子凄还在疑惑他为何如此时,润心已厉声一喝,霎时,魔女军如蝗虫过境,化兽蚀地而来,攫人而噬。同时,地皮一阵颤抖,诡异音波如地狱挽歌自地底不断渗出,竟将分散为兽形的魔女们全都打回原形!众人还在纳闷之际,一张巨口轰然而出,足足覆盖了半个三涂极乐园,将无忧寝、隳境残存之人、滞留在极乐园内部的魔女、魔兵全都一口吞下,之后便如一座堡垒般耸立在盖戮黄泉、润心面前,没了动静。
变故来的太突然,无人知晓发生了何事,盖戮黄泉恰因天无相断最后那一戟躲过了被吞噬之噩。看着眼前参天巨物,漆黑的外皮与硬壳,成一半球状,固若金汤,戮身戟竟也不能将之损毁,太过诡异。润心也上前探查,魔女的特殊感知告诉她,眼前之物竟是活的!而更奇的是,从此物内中竟传出了樗蠡挑衅的声音:“总帅怎么不来取樗某人头呢?樗某脖子都已经洗干净了,叫我好等!”
润心听了激道:“既如此,何故龟缩?快快出来受死,还算是条好汉!”
樗蠡便笑道:“润心妹子说笑了!樗蠡从来没说自己是好汉,也一向不屑于当好汉。樗蠡就在里头乘凉,好生快活,但你们手下之人嘛,可就不好过了。”说完,惨嚎悲呼之声便一窝蜂涌出,此起彼伏,甚是凄厉。盖戮黄泉听着心痛,喝问道:“汝对他们做了什么?”樗蠡笑答道:“樗蠡一介文人,怎能对他们做什么?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让红河之母好好招待他们罢了。”
“红河之母?”
樗蠡见他疑惑,便开示道:“难怪你不知,万象红河在隳境,乃至在整个魔界也算得上是一处神秘的所在。内中珍惜物种无数,只是桀骜难驯,缺少灵性。以前被高等魔族不屑一顾又敬而远之,白白浪费了这大好资源。三月前我便向魔圣请命,重规大军,驯服有特殊能力的低等魔物为己用,其中这红河之母便是红河生物进化的顶点,水兽以她为尊,自愿入其口而成其腹中餐。然而尽吃些低等水怪,难免生厌,樗蠡便与她约定,允她饱食高等魔族之机,如今正是兑现诺言之时,呵呵,还要多谢两位慷慨解囊,将美食双手奉上啊。”
盖戮黄泉听了懊恼不已,戮身戟在红河之母坚硬的外壳上划了又划,却只多了几条不深不浅的擦痕,转眼便被中和。正当他失意之际,樗蠡又出言打击道:“莫恼!需要着急的还在后头,且听我说。我问你,为何我堂堂隳境军师,却只带了这数千兵马死守在红河岸边?隳境幅员辽阔,当真兵力不足吗?我又为何甘冒生命危险在此坐镇?你都不觉得奇怪呀!”
盖戮黄泉忽然意识到什么,惊问道:“汝有意拖延?”
樗蠡笑道:“现在不用了。你要是不想战国沦陷,速速回转救驾去吧。”
盖戮黄泉道声“不妙!”指挥大军急速回撤,润心也听出端倪,虽然不想就此退下,但也不能不顾结盟之情,只得暂且跟去看看。当联合军来到红河岸边时,沼魈一族已不知所踪,冥轮鬼渡停靠在岸上,并未损毁,只是数量少了一半。来不及寻找丢失的战船,盖戮黄泉指挥大军有序登上冥轮鬼渡,整齐地向着对岸划去。他们去了不到一刻,却见无忧寝内一束殷红豪光直冲天宇,红河之母巨口竟被此光硬生撬开,轰隆隆重又退回到地底酣睡去了。
樗蠡、王子凄与天无相断三人栖身在戒尺宝光之中,光外,满地血污狼藉,腐蚀性的体液臭不可闻,骷髅也为之融化,无异地狱之景。沉神不满地从无忧寝内步出,怪罪樗蠡道:“瞧你做的好事!竟然玷污了妹妹寝宫,该当何罪啊?”
樗蠡此时才收回戒尺,长处一口气道:“尊贵的太子殿下,请你息怒啊!你若肯出手,樗蠡也不用出此下策了啊!这红河之母贪得无厌,竟连我等也想消化,当真可恶,亏得太子殿下及时出手解围,不然连同整个无忧寝,恐怕都要成了她腹中之物了。”
沉神不屑道:“父王还夸你物尽其用,颇有手段,现在看来,连头畜生都收服不了,当真言过其实。”
樗蠡不否认道:“太子说的极是!这方面樗蠡还要加强。这回虽然以少敌多,支撑到了最后,我方好歹也损失了数千兵卒,待魔圣回转,自会请罪。”
沉神哼了一声,一边走回无忧寝一边吩咐道:“本太子再次踏出时,不希望看到地上有半分狼藉。”
“哈,属下遵命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