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耀通天彻地,遍布寰宇,九芒星图逐渐盖过金刚界、胎藏界两部曼陀罗,影响范围及深度越趋深广。神能无穷无尽,人的意志力却随时间消磨,原本意志坚强不为所动者也开始出现动摇,令三界形势逼近崩溃边缘。终于当大诸天也开始混乱时,圣子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了,他决定亲上宇外,诛灭那个高高在上,放任尘世堕落而不闻不问的罪者!当圣子开始升空,准备跨越天地界限时,一条熟悉又陌生的人影闯入视野。
丰神如朗星,剑眉卧秋水,白发三千倒泻,披风随风张扬,英俊的脸孔隐露不世霸气,举手投足间,王者之风尽显。是人非人,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其名曰——亡天子!
圣子心中生出一股奇特的感觉,双手向两边一摊,神眼之中,力量正成七色彩点,连结成丝,自十指指尖向对方流去:“喔!你是此副肉身的原主人吗?”亡天子双手背负,以全身吸纳窜流至面前的圣子之力,沉着答道:“圣子既知,何不物归原主?”圣子沉默片刻,忽恼道:“你在抢走我的力量!”话未落,人已先至,一拳打中亡天子脸颊,将之击落,地上废墟立时开出一条深长的巷道,绵延千里!圣子低哼一声,人影一闪,出现在废墟中的亡天子上方,双手十指紧扣,一锤砸落,天崩地裂!却见亡天子右臂一抬,掌根抵住重击,左拳同时砸地,整个人借反震之力凌空跃起,侧身一脚压向圣子脖颈,只是力道不够,圣子头颅只略偏了偏。
徒手肉搏或者是当今之世最不屑的战斗方式,修行者到了一定境界就几乎完全放弃了这种野蛮原始的对战法,所注重的,不仅要胜对手,还要胜得漂亮潇洒,否则与禽兽何异?然而,一旦肉搏的双方拥有了绝对的力量,一拳、一脚足可崩天裂地,那些平日自诩高人一等,仗着法宝、飞剑、神光克敌制胜的人,便只剩下目瞪口呆了。
“这是属于我的力量,传承自圣父,你无权夺走!”圣子见与亡天子发生肢体接触后,神力越发流失,气恼非常!亡天子哈笑一声,挡下圣子攻击,回道:“现在打我的是属于亡天子的肉体,你又为何霸占?”圣子无言以对,只全力进攻,怒拳如雨下,拳速快愈闪电,拳压重比山岳!亡天子全部用身体承受下来,虽受重创,却在短时间内夺取了圣子更庞大的力量,以这股力量修复伤躯,立于不败。
时间逐渐流逝,亡天子与圣子渐成势均力敌之势,各自身负一半神能,互相猛攻。隳境大地受神力摧残,纵横切割,原本已成碎片的地表更被粉碎成芥子,逐层消减,底下地基几乎整个垮掉。亡天子心知如此斗下去,大地首先不堪承受,神能立时一动,召出无穷化境,将战场从现实中隔离开来。深处对方化境对自身不利,圣子也同样展开化境,宇宙星辰强势吞并太荒之域!神能相等,谁也没办法压下另一方,只能在两种化境交融之幻界中再度展开更为拆裂乾坤的厮杀。
亡天子凭借最强肉躯与自身的感应,强行吸纳圣子神能,身躯犹如一个无底大洞,来者不拒,浑无半点不适。但是,当亡天子与圣子神能相等时,神力传输就此中断,不再增强。根基相若,取胜的关键便看肉身的强韧度,亡天子此时的肉身虽然同样非比寻常,在最强肉躯面前却仍不足,后者除了谛灭禅剑、大道之行,无法可伤,而亡天子的伤势却在累积,并超越了自我修复的速度。如此下去,败北只是时间的问题。
因圣子神能流失近半,九芒星图威力同时削弱,人间局势稍好,之前强行剥夺六珠刈等人功力的无形之力同样减退,阇阴柩恢复意识,四人功力大约恢复了五成。此时,黑光一闪,一道诡异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贾大师、剡道子都认得他——十恶殁苍生!贾大师立时招呼道:“道友来带吾等入战场么?”十恶殁苍生将头微点,手指斜插一旁的谛灭禅剑,示意带上,贾大师照做。在他们将手掌搭向十恶殁苍生时,六珠刈已先一步打破境界,跳入化境战场之中,而阇阴柩要留下来照顾昏迷的狂莲。剡道子、贾大师也不勉强,随十恶殁苍生跳入化境。
一入化境,方向感顿失,重心随时变换,无处着力,天地时间这种概念也失去了意义。十恶殁苍生并不参战,一闪而逝,贾大师急骂他没义气。圣子神能减弱一半,三人功力同样只恢复一半,所以强弱之差仍未改变,好在有亡天子顶在最前方,让他们能够尽情发动攻势。圣子料不到有旁人能进入化境,且来者都不弱,配合亡天子向自己进攻,一时陷入支拙。贾大师趁空隙将谛灭禅剑交予亡天子,要他找准时机给圣子致命一击。亡天子手持谛灭禅剑,如虎添翼,正要以此剑诛杀圣子之时,却感神力流失!圣子察觉到神力回流,神威大震,强势扫开众人,星辰化境更逐步吞噬太荒化境,无与伦比的威压令内中之人气息滞碍,头昏脑胀,胸口似压了一块无法搬开的巨石,只能靠吐血舒缓。
亡天子大惊,同时察觉到关窍,忙扔下谛灭禅剑,果不出所料,神力再度回流,化境平衡又再复原。贾大师惊问何故,亡天子低声答道:“我依靠自身与最强肉躯的联系强夺圣子之力,但最强肉躯对谛灭禅剑相当排斥,当我手握此剑,神能便会离我而去。”众人闻言,唏嘘不已,亡天子安抚道:“不要紧!三位若能牵制住圣子一瞬,我可持剑一试,相信他的回流速度不会比我出剑的速度更快。”贾大师闻言,点点大头,剡道子也表示愿意配合,六珠刈则在等他们一齐出手。
圣子看见谛灭禅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就如看到天敌一般。之前戌那一剑几乎将自己毁灭,但当时他与自己的力量差距是不可估量的,因此幸免。此时亡天子拥有等同于自己的力量,若再以此剑发动强袭,后果可想而知!恐惧令圣子失去理智的判断,他妄想毁掉谛灭禅剑!
五指一伸,虚空之力紧握剑刃,随即神能加催,将谛灭禅剑周身锁链捏的劈啪作响!贾大师真怕谛灭禅剑无法承受神力,被捏碎了,亡天子告诉他不必担忧,只管牵制圣子。三人眼神交汇,彼此了然于心,佛、道、魔三方绝式汇流,诛神一击!
只见三道光芒,双金一黑,各自呈尖峰形状旋转向前,极有规律的刺向圣子,先后方位时有变换,看似缓慢,实则蕴含无穷奥妙。圣子一边发力欲捏碎谛灭禅剑,一边激发神能,随手散出三道光线,由细到粗,利芒吞吐,呈红黄绿三色,平行推移,拦住三光去路。三光巧妙地避开本该无法回避的三色光线,虽然外层光华被分割灰化,核心仍以稳定之速向圣子推移。圣子轻唔一声,无暇再顾谛灭禅剑,双手向虚空一抓,无形之力攫住两道金光,又一抓,擒住最后一道黑光,随往中心一并,要将三光撞碎。却见三光似有默契,在圣子神力制约之下犹能以漩涡之势逐渐向中心并拢,并未发生圣子预期中的剧烈碰撞,反而当合到一处时,一片强光乍现化境,迷人视线,随闻金玉琤琮,龙吟虎啸,尽情一散,圣子周身筋脉尽为灰色漩涡钉满,宛如附体生长,根深蒂固!
亡天子见时机已至,火速夺过谛灭禅剑,全神贯注,心中自有一段亡者咒文响起:“寰宇灭真,九幽诛圣,大谛之灭!”亡天子按心声诵咒,谛灭禅剑立时散发滔天毁灭意志,几乎是拖着亡天子向圣子胸膛直刺而去!亡天子只觉周身神力一半被谛灭禅剑迅速掏空,另一半急速向圣子回流,当剑锋插入圣子胸膛之时,已然所剩无几。圣子遭受重创,怒不可遏,仰天一声狂啸,神能自伤口喷泄而出,熔毁化境!亡天子只感前行阻力越来越强,周身受神能辐射,焚如炼狱,双臂已被剑柄传回的热度炙成焦炭!
一击未克竟全功,接下来便是绝望的逆转!圣子神力回流,逐渐扭转四肢,强行震毁灰色漩涡,并将谛灭禅剑从胸口逐寸抽出!六珠刈三人见状,心知牵制无用,忙恢复真身,同时将真力灌输进亡天子体内,助他一臂之力!亡天子得三人之助,勉强再战圣子,剑锋再度深入!圣子负痛,灵光受到激发,头脑中立时映出一口新月形状的神兵。意念一动,神兵由虚化实,如两弯月牙,缠绕在谛灭禅剑左右,然而,本该蕴藏在最强肉躯之中的新月神兵早落到戌的手里,并随着他的消亡不存于世,两弯月牙瞬间虚化,消散无形!
此时天别庄园内,樗蠡不无得意地哼道:“圣子啊,你安心去吧!樗某特意为你连摆三步死棋,越天时、坏地利、夺人和,你虽死犹荣矣!”随望了一眼身旁闭目盘坐虚空的转机子,心思立时一转。对他们两人来说,圣子败亡已是必然之事,他们要思考的是之后的布局,今后的天下,将是如何一番新气象?
尸罗门缘孽二洞之前,泣万灵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油尽灯枯,香消玉殒。业无涯浑不在意,注视着虚空之花在止渊丹田处完全盛开,道一声:“是时候了!”只手摘下红白相间的灯花,往缘孽二洞洞门一印,无尽冰火之力合乾坤奥妙自灯芯喷涌而出,渐渐销毁洞门封印。此封印乃尸罗门祖师之一道轮回魂魄所化,唯双极之力可解。止渊体质特异,不需要刻意修炼即可得到深厚功力,心情越是悲伤,越是被负面情绪霸占,功力越强。业无涯利用这一特性,在其死后利用灵诉邪唱要他流泪,而如此做法所生出的冰火之力异常强大,足够熔毁道轮回魂魄。当初业无涯现世,寻找止渊等三人共创尸罗门,用意便在于此,一切都是为了今日,为了诛灭来自异世的祸端——臻檀圣子。唯独天殇魔琴花无邪是个例外,这是后话。
封印解破,禁锢的高贵灵魂绽放赎世风采,化作十数道流光,齐向天边飞去,光辉夺目。轮回殿顶上,沉神感应熟悉气息现世,特意飞出注目,不无感慨道:“你们终于出来了,却又无怨无悔地走向毁灭,这就是自我牺牲吗?”
小诸天上空,异色流星群划过天际,引来众人抬头注视,叛裔兽眼通灵,见状哈哈大笑道:“一次从天上调来这么多帮手,圣子这亏吃大了,哇哈哈哈……”溺天同时感应到一道久违的熟悉气息,忙出声喊道:“灵运,是你吗?”流星中的一道闻声,忽然驻足虚空,光影中,隐约现出一人身形,羽衣星冠,仙风道骨,脸孔略显模糊,但看去似比溺天年少。溺天见状喜形于色,忙飞升入空与之相见,几千年来未有过的真正发自内心的高兴道:“灵运,果真是你!”那道人形淡然一笑,答道:“天,原来你还在吗。”溺天见他神情淡漠,语意似有所指,不由悲从中来,不知从何说起,只匆匆一问道:“你不是早已化星辰而去了吗?”人形微微点头道:“不错。我的身躯早已化去,精神与天地同在,今日受天道指引,将灵重聚,正为下界一阻劫运而来。天命终结,自当归去。”说完不俟溺天开口,道声“珍重”,重化流星追赶而去,眨眼没入流星群中,闯入到逐渐实体化的化境火球之中。
溺天见平生最后一个好友再度弃他而去,悲伤难抑,往昔神人风采,一瞬寂灭,脑中唯有四个字不断回响:“大限将至,大限将至……”
不断融化的化境之中,圣子与亡天子四人的斗法仍在继续,随着神力完全回流,四人功力越来越弱,已无法将其压下,谛灭禅剑几乎脱体而出。正当亡天子以为功亏一篑之时,化境忽然开破,一阵清风拂体,立时精神一震!六珠刈三人匆匆回顾,只见十数名道者身影急速飞来,每一名都是各个时代的道家翘楚,道貌岸然,不可一世!遂有一股绵力吹开三人,接着道者们纷纷扑向亡天子,与之合而为一,以灵体上前一助,无匹玄力灌注谛灭禅剑之上,力压圣子神能!
在圣子的惨声怒吼之中,谛灭禅剑将其无情贯穿,神能狂泻,化境立时熔成一颗堪比烈日的炎球,并且完全实体化,纵横十里方圆,出现在隳境上空。剡道子三人无法忍受奇热攻心,匆忙自方才道者们闯入的破口逃出化境,只留下亡天子一人与圣子同亡!
炎球犹如太阳自天堂坠落,要将人间烧成炼狱,未接触地表,已将大气吹散,水分蒸干,土地消融。此时,在龟裂、炙热、流动,弥漫死亡气息,犹如一锅沸浆的大地之上,狂莲天诛手持大道之行,昂然屹立,不羁笑道:“哈哈,原本跟阴柩演一出大戏,是为在关键之时给汝最后一击,没想到有人代劳了,倒教吾徒儿枉作了一回小人!”随即拖到急行,脚步逐渐加快,面相也越发庄严,最终提刀逆斩,口中喝道:“大道不行,无以为道——肇始之初!”刀罡强行斩裂炎球,刀身脱手飞去,神刀大道之行,至此消失三界……
尘埃落定,伴随着圣子的灭亡,圣羽天国这支来自异世的势力彻底失去了一争天下的本钱,而戌与亡天子两代亡者的同时陨落,更意味着亡者一脉的凋零。此役中,魔界、天卷宗、大诸天在圣子无远弗届又不可思议的神力之下,同样伤亡惨重,可叹的是,这些伤亡多半来自自相残杀,而非直接由圣子造成。天下大势,终于重新洗牌。
要问此回圣战最大的赢家是谁,答案令所有人始料未及,包括樗蠡本人!圣子灭亡同时,大诸天四正法座忽然降临在无根地炼魂狱上空,四柱神煞的完成,是人世一大威胁,他们要趁此时魔界无暇他顾,人力空虚,先下手为强,摧毁这四尊祸世妖神。
天心菩萨、广华菩萨、崇辉菩萨、吠琉璃菩萨,各自守定一方,脚踩莲花,满身佛力汇于掌上,一掌压落,佛光罩顶,将四柱神煞压得周身煞火狂燃,仰天嘶吼不断!正当四正法座即将完成伏魔大计之时,四柱神煞头顶忽然现出一片黑暗空间,四道暗影恍如自深渊爬出的恶魔,暗黑双翼同时箕张,魔威逆冲佛光,四正法座险遭反噬!心知对方早有防备,恐有算计,不可恋战,四正法座佛力一紧一松,先将魔光压落,随即借反弹之力抽身退去。
暗影也不追赶,逐渐还原成原貌,竟是四个炼违天!对着逃走的大诸天高僧同声诡异一笑,四个炼违天再次没入四柱神煞体内。此时,炼魂狱中,狱顶之上,一切如旧,唯独中心的那个炼违天缓缓自狱顶飞落,形态与之前的六如法身有了不小的变化,看去更为原始、强悍、健美,且在原本全黑的身躯之上出现了数处类似甲胄的金色装饰,更添几分妖异。
就在三界尚未回过神来时,炼魂狱已假戏真做,再一次宣布独立了!这次独立,更为彻底,不止是炼魂狱单独的独立,而是属于巨魔与龙族整体的独立!战国迷魂沼巨魔牛狼、自红河之母口中幸免的欲间巨魔穹魃、欲间唯一雄性龙族黑瑶,以及吞业火天光而生的万虫之王羯磨,皆加入到炼魂狱之中,以无根地为根本,雄霸一方!
如果说王子凄随后的加入没什么大惊小怪,那另一个来自人世的智者便令所有人意想不到了!紫府原主人,紫殷、紫胤之父——紫焱,竟然成为了炼魂狱座上宾,如同军师一般为炼违天出谋划策!过去只在历史中出现过的名字,多半还是因为家族原由留名,韬晦千年,一朝浮出水面,立时震惊天下,令一干智者,尤其是本该导演这出独立戏码的樗蠡,第一次尝到了被人耍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叫做——败北!
《谛灭》第七篇《三界争霸》自此告一段落,承蒙诸位不弃,未来的第八篇《名字待定》也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