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风宗闹作一团, 逐晨全然不知有一个大礼包即将降临,还走在艰苦脱贫的道路上。
魔界,两位魔修正躲在残垣的背后烤肉, 就感受到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在靠近, 随后,一只毛发未全的黑雏鸡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
这只鸡的造型实在是太别致了, 他们印象过于深刻。
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身上只有一层浅浅的绒毛,看起来又秃又油。唯有脑袋上的几根翎羽得以残存, 不时随风飘扬两下,证明它的秃不是因为自然脱落,而是受到外界的摧残。
这回见到, 它的毛发已经茂盛了不少。或许是最近过得不错,新长出的羽毛颜色非常黑亮,柔顺光滑得好像是能发光。可毛发依旧不够蓬松,服帖地盖在它身上,让它看起来像一只干瘦的弱鸡。
此时这只弱鸡身上背着一根长长的翠绿竹竿,竿子顶部各挂了两刀肉,正英勇地在魔界这样的地方招摇过市。
两位魔修手里举着木棍,被震撼在原地, 对面前的烤肉都没了兴奋,只注视着阿秃在前方的空地上一路奔驰,身后还溜着几只品种不同的魔兽。
其中一人砸吧了下嘴, 大开眼界道:“好嚣张的一只鸡啊!”
“有笋有肉……”另外一人感慨说, “竟然还是荤素搭配。”
魔界里魔兽众多, 且大多凶残弑杀,哪怕是吃素的品种也会有足够将猎物咬死的尖牙和肌肉, 如黑雏鸡这样性情温和,只喜欢啄人屁股的动物其实是不多的。
因此,虽然黑雏鸡体型庞大、攻击力强悍,依旧是许多魔兽食物链上的目标,毕竟招惹它们危险不大,成功血赚。
这样受欢迎的它还背着受欢迎的食物,简直是在挑战魔兽们的克制力。不将它推倒都对不起他们魔界凶残的声名。
魔修试图去理解一只鸡的想法:“这算是衣锦还乡吗?”
同伴咬了一口手里的肉,感觉不香了,含糊地咀嚼着说:“黑雏鸡是有手,能把那截竹子缠到自己身上?这摆明了先前追它的那修士整它呢!要它到魔界送肉来。”
魔修惊恐道:“不过被啄了一次屁股,难不成对只鸡都要诛心?”
同伴点头,沉重道:“听闻外头的修士是如此凶残的。”
魔修瑟瑟发抖,艰难吐声:“他们好可怕啊。”
阿秃扑腾着翅膀,又从远处跑了回来。它一面跑一面高亢鸣叫,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紧张,一声高胜一声,显然如他们所说是在为了生存垂死挣扎。
它的屁股后面,一只半米高左右的魔兽差点跳起来咬住它的屁股,惊得它闪了一下,又抖落下几根羽毛。
“它这是要去哪儿啊?”
“乱跑呗。”
“似乎是要出去啊。”
“不如跟去看看?”
“小心一些,千万不要遇到那些修士了。”
阿秃的确是在往人界跑。
它身后引了十来只魔兽,已经是它的极限。不知这群东西为什么如此喜欢咬它的屁股,让它片刻不敢松懈。
可是它身上那根摇来晃去的竹竿严重影响了它的发挥,让它找不准身体的平衡,几次趔趄,差点栽倒,吓出一身冷汗。
临近魔界边缘时,阿秃直接喜极而泣,漆黑浑圆的眼睛里飙出一道泪水,被风吹着朝后飘去。
这一刻,它的困惑是如此的真实――它怎么会遇上像逐晨这么变态的人?
逐晨远远看见阿秃在夕阳下奔跑的身影,抓住一旁人的袖子,兴奋叫道:“师父!师父它出来了!”
风不夜面无表情地颔首,随意抬手一挥。
层层土块从地下升起,松软的泥土将正在奔跑的几只魔兽直接掩埋。魔兽们在挣扎中冒出一个脑袋透气,随后再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逐晨想要活的,他更想一剑清扫,以绝后患。
领头的阿秃适时振动双翅,加上足下用力地踩蹬,神奇地小飞起来,一下跃出十米多远的距离,顺利逃离塌陷地区,创造了黑雏鸡的跳远奇迹。
它终于脱离追兵,生无可恋地往地上一倒,哀鸣一声。
……把鸡当鸭用也就算了,如今还要把鸡当狗用。什么世道?
逐晨忍笑上前,拍拍它的脑袋安抚说:“阿秃你太厉害了!你不是猎犬,你是猎鹰知道吗?”
阿秃无动于衷。它已经承受不起逐晨的爱了。
逐晨其实没想让阿秃犯险的。
她之前试着把竹子立在魔界边缘处,在一旁守株待兔。可会来边缘地区散心的魔兽本就极少,见着这种莫名其妙的食物也不敢轻易靠近。逐晨蹲守了一天毫无效果,只能让阿秃深入敌营,为她诱猎。
魔兽对魔兽总是会放松警惕,阿秃又一脸傻白甜相,出面的效果极佳。
风不夜已经在它身上下了防御咒法,可是阿秃不敢相信。它始终觉得自己的偶像会伺机残害它。
够狠、够强、够英武。这就是它想化形的目标。
这样的舔鸡,逐晨能说什么?
逐晨拿起那根无法损坏的绳子,上前准备将几只魔兽套起来。
这几只魔兽总体比黑雏鸡要小上许多,成年了也只有半米高左右,但长得肥胖,跟个煤球似的,一看就有很多肉。
虽说胖,这几只魔兽可一点儿也不心宽,性情极为暴力,虽然被禁锢了,依旧没有放弃攻击。红着眼睛,冲靠近的逐晨龇牙咧嘴,露出一排森寒尖利的牙齿,同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逐晨想将绳子套到它们头上,又觉得这帮魔兽的牙有些骇人,正踯躅之际,风不夜阴沉着脸上前,从她手中拿过绳子,朝前一甩。
那长绳如笔走龙蛇,灵活游动,将几只魔兽的脖子一同圈住,再收紧。
这就是技能多的好处啊!
“谢谢师……”
逐晨转过身,正笑到一半,视线垂落在风不夜的手上。
就见风不夜无情地收紧绳索,指节处因长绳而被勒得发白,手腕上的青筋和骨骼也暴突出来。瞳孔中黑雾涌动,神情却极为淡漠。
几只魔兽无法呼吸,口吐长舌。最初还强势挣扎了下,到后面已经难以反抗。好在浑身被皮毛覆盖,看不出具体变化。
逐晨小声道:“师父,留个活口……”
在逐晨以为它们死期将至的时候,风不夜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他好似无事发生,从容地将绳子递还给她,淡淡说了句:“绳子不错。”
逐晨:“……是啊。”
那几只魔兽大喘着粗气,幸得小命,对风不夜心生恐惧,不敢再嚣张。低垂着脑袋偃旗息鼓,别说牙,连嘴都不敢露了。
逐晨:“……”
她一个明明有天耳通外挂的人,在驯兽上还比不过风不夜。惭愧了。
阿秃在旁得意笑了一声,满心都是大仇得报的舒畅。
逐晨无疑听见它在心中大喊:好英武!
……你才好鹦鹉,来来去去就只有这一句话。
这些魔兽脑子都不大正常吧?
她之前用天耳通确认过,这批新捕获的魔兽都只是普通的牲畜而已,发出的声音只有简单的意念,还没开灵智。
逐晨不由松了口气。
要是再捕到一只像阿秃这样的,到时候不好意思吃,多尴尬啊?
风不夜冷眼看着那几只小东西,皱眉道:“为何要养这些畜生?”
逐晨摸了摸煤球的皮毛,说:“别说,这些小东西的毛还挺软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能吃。”
第三人的声音在前方突兀响起,逐晨立即抬头望去。
双方站在魔界的碑线内外,明明只隔了数米的距离,却因黑雾的阻挡看得不真切。
逐晨只扫见两条黑色的长影,和水中倒影似的隐约模糊。
里头那位魔修不敢出来,只笑道:“原来是道友啊,为何住在人界呢?”
风不夜:“不为何。”
魔修并不因他的冷淡而生气,反而有点高兴。
他在魔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冷淡这种性格,可是一个优点。
他的同伴好奇问:“听闻人界的猎物都长相可爱,肉质鲜美,不似魔兽长得丑,又特别凶。道友既然可以在外行走,为何要来魔界狩猎呢?”
这个问题,风不夜也无法回答。他扭头看向逐晨。
这是在逼她承认自己的贫穷?逐晨倔强道:“猎奇。”
“哦。”魔修似懂非懂地说,“其实味道一般,不是很好吃。主要这黑团子长得太丑,身上皮也极厚。”
他说着补充了一句:“不如黑雏鸡好吃。”
阿秃垂死病中惊坐起,冲着里面的人大叫了声。差点冲上去与他们拼命。
逐晨忙说:“这鸡我们不吃的,我们拿它当儿子看。”
风不夜:??
猛鸡觉危,三两步后退。
逐晨赶紧补救道:“不是,我是说我的几个百姓,对它已经有感情了,平日还会跟它说说话,当一个孩子看。”
“哦……”
二人望向阿秃的眼神逐渐变味。
羡慕啊,魔兽居然都能找到人养,他们怎么不能呢?
魔修松了口气道:“你们也不似外界传言的那么可怕啊。”
逐晨复杂地说:“你们也一样。”
双方顿时沉默了,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们二人自幼出生在魔界,又游走于各处,居无定所,漂泊无依,对人界极为好奇。但因出不了魔界,还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人,见逐晨二人脾气温和,忍不住就和他们聊起来。
风不夜没什么兴趣,反应平平,但逐晨还挺喜欢跟他们谈天的,主要是从他们身上能知道魔界好些事情,比如什么魔兽可以畅吃,什么魔兽身上带毒。那些魔兽又有什么习性,该如何捕捉。
那魔修还热情把自己烤的肉送了她一块,就是用地上那煤球儿烤的。
逐晨期待地咬了一口,差点没把自己的牙给崩断。口感干瘦如柴,还有苦味。怎么会那么难吃?
她扒开外面一层,才发现原来是烤焦了,一时无言。
风不夜怕她聊得兴起,对魔界起了兴趣,催促道:“回了。”
“哦。好,好。”逐晨将绳子的一头绑到瀚虚剑上,准备待会儿拖它们回去。
那二位魔修意犹未尽,见他二人将要离去,挥手道:“那下次再叙,吾等在此等候。吾名若有。”
“吾名若无。”
逐晨反应了下才知道他二人话说完了,心说这名字起得还挺粗糙,正欲报出名号,被风不夜直接抱上瀚虚,御剑飞离。
魔修目送他二人远去,感叹道:“果然是好厉害的御剑术,难怪能在人间行走自如。”
“他们还会回来吗?”
“会吧。瞧他们对魔界还挺感兴趣。”
“那你我日后就在此等候,以免错过。”
“去得匆匆,都来不及叫他们帮忙带点东西。”
若无从怀里掏出一把魔兽内丹,叹道:“唉,我们只有这些不入眼的东西。不知人界的吃食贵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