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小寒门
大宋徽宗年间，暮春。
细雨初歇，天清云淡。
在一处破乱纷杂的庭院中，几处莺燕争暖树，叽叽喳喳争闹不休。
新叶上的一滴水珠悄然挤落，滴答一下，正巧落在树下冒出来的稚嫩小脸上。
稚嫩的小脸微微一侧，伸手拭去了水珠，长吁短叹一声，恰似一个感怀初春的落魄文人。
“咳咳。”
屋里的卧房中，传出了一连串的剧烈咳嗽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情景。
“言儿，你在家吗？娘有些渴了，给娘倒点水来吧。”
“娘，您等会儿，这就来。”
稚嫩的小脸应声转身，方看清了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衬着宽大的麻布粗衣，浆洗的发硬，与他那瘦小身材极不相称。
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偏偏让他多了一丝书卷的秀气。
少年的大名叶言，奶名言儿。
曾经是人人羡慕的东京汴梁叶家大少爷。
现如今嘛，却只是家道中落的一个寒门小书童。
进屋，倒水。
举目望去，三室的屋子里面，正中间的是客厅，两边是里屋卧房。
东边里屋的床上正倚着一个病弱的女子。
女子的脸色憔悴不堪，却依旧掩不住这女子姣好的面容。
“娘，您醒啦。”
叶言递水给床上的娘亲苏氏，却不料苏氏扑哧一声，笑了。
“言儿，你这是从哪里翻找出的旧衣，穿上和唱戏的一样，你倒也眼尖，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着。”
叶言有些羞怯的挠头，嘴里傻笑，道：“这几日阴雨绵绵，言儿衣衫单薄，觉得身子冷，就在箱子里翻出了这件衣衫来，娘病了需要休养，言儿可不能再病了，不然就没有人照顾娘了。”
倚在床头上的苏氏，双泪也是忍不住滚滚划落，忽又喜极而泣，道：“言儿，为娘能有你就知足了，见你不再顽皮，经此一难你也是长大许多，娘也就放心了。”
叶言一呆，心神也是恍惚了。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可是清楚，十四五岁少年的身体里面，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主人。
聚会爬山的时候，喝醉了酒，在山上解手，黑夜中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脚，眼一黑，便滚落了山崖。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从2017年穿越到了近千年前宋朝，成了东京汴梁，一个落魄的小孩子。
刚开始的时候，叶言自然是无法接受，闹腾了些日子后，也是明白了不论他如何胡闹，都是无法再回去的事实。
就在叶言最近一次闹腾之后，却是无意间觉醒了“纳米核心”，才是让叶言终于稳定了下来。
纳米核心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也是叶言前世得到的宝物，叶言把他称之为“光脑”，没想到连“它”都带来了，这可是无价之宝。
叶言太明白光脑的价值了，不论是物理定律还是化学分式，甚至古今文献，只要是他所需要的知识，没有光脑不知道的。
不过叶言的这般顽劣，却让得他的母亲苏氏，着实了吓了个半死。
“都是娘不好，让言儿受苦了，连件合身的衣衫都没有。”苏氏在床上抹着眼泪，挣扎着要起身，道：“言儿饿不饿，娘给你去做些吃的。”
叶言赶紧的将她扶下躺好，道：“娘，您以前照顾言儿，言儿现在能够自力更生，应当照顾娘才是。”
叶言在前世里就是出了名的大孝子，虽是天降亲人，他也真心诚意当作自己的娘亲对待。
如今整个家中，就剩下了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前些日子他胡闹顽劣，苏氏为了照顾他，也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祈祷神灵庇佑，生生病倒在床。
除却感动和愧疚，叶言也是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那就将过往当作一场云烟，好好活在当下。
“娘，以后有言儿，您就在家中好好歇着，以后少操一点心思，大夫可是说了，让您注意休息。”
苏氏见到儿子如此孝顺，也是欣慰的笑了，道：“你这人小鬼大，毛孩子也教训起娘来了。”
叶言笑应道：“娘，言儿说的可没有错，这些年您受的苦可不少，您含辛茹苦的养育言儿成人，言儿伺候您是应该的。”
“坏了，光顾着和娘说话，锅里煮的汤没人照应呢。”叶言一边说，一边慌忙的向着外屋跑去。
“相公，言儿真的长大了，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在外屋里的叶言，听到母亲的话，心里流淌过一丝坚韧，眼角不经意的扫到了堂前父亲叶云的牌位。
落魄之家，孤儿寡母。
这便是东京汴梁叶家，如今的凄惨境况。
叶言正在外房忙活，就在用勺子舀起汤要尝味的时候，院子的大门‘咣当’的一声，被人给踹了开来，顿时吓得他手猛然一抖，一勺子汤水就撒在了地上。
“言哥，言哥。俺娘让俺给你家送一篓鱼腥过来，给你娘补补身子。”
叶言一听就知道是谁，粗大的嗓门，毛手毛脚，每次都风风火火来的没有别人，是他隔壁邻居家的发小，林小七。
叶凡怒气冲冲的奔到院子里，一看没别人，可不就是他。
“你这臭小子，说你多少次了，每次来都踹我家门。”
林小七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水，手里还拎着一个鱼篓，站在他家的门前，得意洋洋的朝着叶言晃荡手中的鱼篓。
叶言也是瞧见了他家门板上的那大泥印子，气的颇为无语。
“言哥，这是俺今天下河摸上来的，大一点的都让俺娘卖掉了，剩下一些小的，俺娘就让俺给你家送来了。”
“摸你个大头鬼，说了多少次了，有事要敲门，你倒省事，大脚丫子直接踹，嫌我家门命长是吧！”
林小七回头一看，也是吓得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言哥，你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叶言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声音小些，我娘还病着呢。”
“哦对，我小声点，小声点。”林小七缩着脖子，脚踮着地，贼头贼脑的样子，像极了小偷。
叶言看到林小七这副模样，也是被他逗乐了，这个傻小子，大长胳膊大长腿，装作这副怪模样，实在滑稽。
正当叶言和林小七吵得火热的时候，只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飘了出来。
“坏了，我的汤！”叶言想起了自己还给娘亲煲着汤，急匆匆的跑进了灶房里面。
此时的锅中煲着的汤已经滚沸了起来，不断的向外溢着，还有一点焦糊的气味传出来。
叶言盛了点出来，尝了一小口，难喝的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吐出来。
“你看，都怪你，若不是你不长记性，哪能坏了一锅好汤。”叶言看着自己煮的一锅汤成了这副摸样，气的只想拿着勺子敲死林小七。
“言哥，莫打，莫打，汤反正已经坏了，俺回家里取些饭来，先填饱肚子再说。”林小七知道自己惹坏了事情，担心叶言会暴打他一顿，连忙搁下手中的鱼篓，向着门外就跑。
里间屋子里传来了苏氏的咳嗽声，道：“言儿，是小七来了吗？问问小七吃饭了没有，让他在咱家一起吃吧。”
叶言还没有开口，林小七站在院子里面喊道：“婶子，俺已经在家吃过了，俺娘炖的鱼汤，可好吃了，俺给您和言哥盛一碗来。”
林小七像是长了兔子腿，一溜烟飞奔出了叶言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