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日后(1 / 1)

(ps:感谢邪月永恒和梦仙寻梦,两位看官的打赏,多谢支持!)

暗无天日的牢房,弥漫着腐烂的臭味。

不时有人,在污浊不堪的牢狱中,因为伤口感染、或是疾病传染而死。在密室中,一个血迹斑斑的少年,被人倒吊在铁架子上,带着倒刺的鞭子肆意在他身上抽打。血污的长发遮住半张脸,剩下的脏兮兮的半张脸,眼神空洞面目却有些眼熟。

“公子……夫君……”花解语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清泪浸湿她美艳曼绝的一张脸,她从枕头下拿出那柄捡到的破损纸扇,带着哭音道,“你在哪里啊,公子,不要吓解语。”

冬至,y极阳生,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朝廷鼓瑟吹笙,奏黄钟之律,民间祭拜先祖,更易新衣、置办饮食。故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金陵也在这一天开始庙会,整个城市热闹非凡。往日卖的火热的烧饼铺、包子店等等,今天都要摆上混沌、水饺,大一点的酒楼特色菜中,必然有狗肉、红豆米饭。

沿街的小吃中,糯糕、麻糍、糖蛋等比比皆是,赶集的人若是饿了、渴了,当街站着喝上一碗加入桂花酿的米酒,吃上几快麻糍,便能对付很长一会。大人小孩皆宜,热热闹闹,犹如过年。

这一天无论是黎而老者、童而孩者、衣冠甚伟者、短褐不完者、躇(chu2音通厨)步者、蹀(die2音通蝶)足者,皆是喜气洋洋。哪怕是碰了磕了,都相互拱个手,也不置气。

不过若是站在金陵高处眺望,能够发现今天热闹的地方虽然多,却有一处各色人等云集景从。仔细辨认,却是已经破败的七郎庙。

此时七郎庙门前的空旷场地,搭建了一座十日而成的高木台,起码有一丈三高。木台上张灯结彩,竖起两根冲天竹竿,挑着一对龙飞凤舞的对联:“未上台,谁是我,既上台,我是谁,须知是我原非我。不认真,难做人,太认真,人难做,牢记做人要像人!”

旁观者将四处堵得水泄不通,这一对对联原是戏子所做。其中是我原非我,对做人要像人,原本是以戏子身份劝谕别人。可是如今放在擂台之上,充满了辛辣的味道。

书生之间的挑战,少有如此赤(谐)裸裸的火药味。大多写些“五车诗胆、八斗才雄”或者“问青牛何人骑去,有黄鹤自天飞来”。这样隐晦又显的有文采,不伤彼此和气。赢也谦谦君子,输的人也能有个台阶下。

可如今,北方来的这位二公子,公然写上“牢记做人要像人”,其中暗讽之意跃然纸上。想一想王家大少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可不是文不成武不就,被整个金陵取笑。前一段时间,又闹出为了风尘女子被赶出王家的事情。这一句做人要像人,真是字字诛心。

这巍峨高台,便是京城来的二公子和叶小白约定比试的地方。

纵然叶小白自从回到金陵都是深入简出,不过听雨楼却是力败各路才子,后又有陈公子宣传,诗词曲都是一绝。尤其是十多天之前,陈公子酒后会友,又摆弄一首船尾王大才子新作的词,其中白衣卿相让他名气再度涨了一截。

人品这种事情大家不敢评价,但是比起文才来说,叶小白东拼西凑所表现出来的东西,足以引发一个个热潮。至少目前为止,整个金陵最炙手可热的才子便是他。

正因为成了名人,这擂台方才显的有意思。但凡肚子里面有点墨水的,都来看看门道,没有墨水的则是来看看热闹。何况这次比擂,比的是歌舞。这种东西,雅俗共赏,倒也没有硬性要求。

时日快到正午,从七郎庙中前呼后拥,当先四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皆是一身白衣、袖袍宽大。儒雅的气质,显示出四位老者并非普通人。

之后是亦步亦趋的成群护卫,各个狼腰猿臂、威武不凡。在包围的中心,身穿镶着黑边的白衣少年,挥着纸扇,风度雍容。

自从那一日被叶小白一眼看穿身份之后,二公子重新拾掇一番,掩盖了几分女性气质。如今的她,更如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才惊鸿一瞥,那些扎堆的大姑娘、小媳妇的惊呼不断,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也是捂着小嘴,眼中似乎要飞出星星。不过今日二公子身边还有一名青年男子,相貌英伟不凡,背着手并排而行。

一个剑眉星目一个俊眼修眉,好一对男子,博尽了所有人的眼球。

人多势众的二公子上台,首先是介绍四位老者的身份。一介绍原来是江南江北儒学中的名宿,都是各自一方泰斗。这四人立马引起台下读书人的喧哗,看来才名远扬。

“四位先生乃是文坛泰斗,今日且在此做裁判,我想台下各位没有异议吧。”二公子持着扇子,玉树临风的扫视台下。

在这四位大儒面前,哪里有人敢说话,就算是说话也一定是客客气气请教文学。人家都是天下共知的人物,为了自己的名声也断然不会作假。

二公子能请来这四位大儒做裁判,首先展示了自己的通天手段,其次也表现出,自己就算手段再多也是公平比试的决心。虽然说她的对联写的轻狂,可是这一手却为她博了个满堂彩。

在他示意之下,有人上前读比擂规则。比擂的胜负,纵然四位大儒有话语权,现场所有人都有参与。大儒们进行裁判,众目睽睽之下做个监察。

比赛的方式,分为弹琴唱曲并且可以ziyou选择舞蹈。题目为汉代乐府的,唐代多首诗篇也以为名,让这个曲调名表现出血气方刚、豪迈壮丽的意义和情调。

这边弄的热闹,可是半晌却见不到叶小白等人前来。慢慢等到全场热情冷却,二公子也感觉到不耐烦。都说重要人物后出场,这家伙难道自认比我还重要?

“已经到了午时,这王家公子还没有过来,难道是真的怕了?”到了约定的时间,有些烦躁的二公子朗声道,“本公子要追加一条规定,逾时不至也当算作是输!”

台下哄闹成片:“那是自然,不守时不守诺,必须要算作是输。”

“可是如果这算作认输,王大才子怎么向这位公子磕头。”

……

唰的一声,二公子将纸扇打开,微微扇了扇道:“若是逾时不至,本公子也不愿那等人给我下什么跪。所谓美人配英雄,各位给我做个见证,我要那王大才子未过门的妻子花奴姑娘,嫁给我哥冲喜。”

“好!”满街的人齐声叫好,他们也知道以这公子的权势,怕是真的说到做到。

“点上一柱香,若是一柱香之后无人来,便算我胜了。当然本公子也不会胜之不武,自然会表演一番歌舞,让大家不虚此行。”二公子说话的时间,有护卫搬来一把花梨木的太师椅,她一甩衣袖横刀立马坐在上面。

温美如玉的公子,偏生用武夫的坐姿,只是在场之人只觉得看的赏心悦目。

一柱香燃到一半的时候,任谁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叶小白竟然还是没有出现,要不然是出现了状况,要不然就是真的不敢来。可是如今整个金陵都知道了消息,若是不敢来的话,丢人可不是一星半点。怕是用不了多久,那名王大才子就名声扫地,再也抬不起头了。

恰在此时,远处街头马蹄阵阵如雷鸣,蓦地出现数架马车。马车华丽,飘着流苏作装饰。最主要的五架马车并驾齐驱,没有一只杂色马,皆是雄壮矫健的白马。无数人纷纷让到街道两边,为这成群的马车绕开一条道路。

马车排成一线,最后分散停在了高台之下。

“不错不错,王青琅你还有胆子过来。”二公子趾高气扬道,“不过来不来差别都不大,除非你愿意甘心当着全城人面下跪。否则花奴姑娘,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没有反驳的声音,也没有人下马车。当中一辆雕着花开富贵的牡丹图的马车中,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出奇的是所有人都感觉声音如同在自己耳边。

“我是听雨楼烟雨梦,二公子……王青琅大约七八天前就下落不明,不知道公子可否有消息。若慷慨相告,定有厚报。”

烟雨梦的声音不冷不热,不含一丝烟火气,说的也非常的冷静。可是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意思,原来王大才子竟然失踪了。

并且这一排马车包围高台,更是将矛盾直指向二公子等人。

心高气傲的二公子自然忍受不了,遥遥指着烟雨梦的马车道:“烟雨梦你是什么意思,污蔑本公子抓了王家那个臭小子?以我的本事,想要抓他,何必在这里摆擂?”

“可是整个金陵我听雨楼已经找遍,可谓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人。整个金陵有这等权势的人,公子脱不了嫌疑。我烟雨梦思考事情,向来只会想,发生这件事谁的受益最大。毫无疑问,二公子你是我最大的怀疑人选。”

听了这话,在场金陵人士都发出轻嘘声,对台上的公子报以怀疑目光。

“哼,那我是不是也能认为,王青琅知道比试不过我,故意逃跑了。烟雨梦不要仗着你那残花败柳之躯,和那些糊弄小孩的把戏跟本公子叫阵。你也不过就是下九流中的娼,别认为谁都买你的账。”高台之上的二公子,背手而立道,“栽赃陷害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才不管你那边丢了什么人,时间一到,给我把花奴交上来便对了。”

“二公子,我出道的时候,你怕是还没有出生吧。”

“那又怎样,老女人!”二公子针锋相对,不过同样身为女人,她自然很难理解。对一个成熟女人来说,最怕听到的一个字就是“老”,她这一句老女人,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一共八架马车,忽然腾起一股惊人的气势。靠的马车有些近的行人,好似被看不见的软墙撞到似的,步步后退。原本晴好的天空,也瞬间y云笼罩,街道上掀起一阵狂风,让人睁不开眼。

狂乱的气流萦绕向高台,那一副对联被如刀狂风搅碎,化为满天飞舞的纸片。

二公子也微微变色,一丈三的高台,在狂风中微微颤抖,似有散架模样。

飞沙走石之中,蓦然响起一道龙吟虎啸,好似龙虎盘踞,在所有人耳边炸响。y云四散,冬日温和的阳光再度回到了大地,肆掠的狂风慢慢的停止。

高台未动,唯独满天纸片如蝴蝶落下。二公子身边站立一名青年男子,约莫有三十岁,对着马车拱手道:“梦娘,二公子还年幼不太懂事,多有得罪。不过一码归一码,我相信梦娘人品自然不会胡乱说话,不过我以人品保证,二公子绝没有做出绑人的事情。”

“你是何人,有资格和我说话?”

“我乃江南路安抚司,赵城虎!”

安抚司,掌管一路军政事务。一般以知府或是知州兼任,不过江南路为天下富饶之地,便由当今圣上的宠臣,赵城虎担任。单说此人也是传奇,十岁时被当今圣上围猎时在山中捡到,顺手收养。后十五岁有过护驾之功,被奉为皇帝义子。如今担任安抚司之外,兼任骠骑大将军,乃是江南一路真正的无冕之王。

全场人鸦雀无声,看向那名略显文雅的青年,眉宇之间含着威严。

“梦娘子,我可有资格说话!”

纵然是听雨楼梦娘,碰上这样的强权人物,也要退避三舍。毕竟人家手中掌握这一路军队,怕有几十万军人为他誓死效命。只要他一句话,纵然关系再多、法力高强,听雨楼也会被瞬间夷为平地。

“我们走!”烟雨梦那不然烟尘的声音,终究戴上一丝沙哑,“若是日后让我查出,王青琅一事和你们有关,我必然不会放你们走出江南路。”

“我信!”赵城虎淡淡道,算是给足了面子。

可是二公子尖锐的声音响起:“走什么走,把花奴给我留下,不然今天都别想走。”

正要离开的马车停下,赵城虎微微蹙眉却没有阻拦。双方的火药味,再度浓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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