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慎远又走了。
圣诞过后,转眼就是新的一年。
接着就是期末考试、寒假、春节…钤…
春节收假开学后,学校开始安排本学期的实习洽。
s医大有九所附属医院,其中以聂慎远所在的仁华医院各方面条件最好。
苏恩她们宿舍都被分到了仁华,六人一组,每个科室轮转,即将进行为期一年半的轮转和专科实习。
冯芝芝去了儿科,肖琳肝胆外科,杨晓苑是呼吸科,苏恩则被分到神经外科。
负责带苏恩的带教医生姓方,性别男,主治医生,其余资料不详。
为了给带教老师留个好印象,苏恩在报到提前一天给方医生打电话。
那边有一阵才接听,一个年轻的男声问:“喂,哪位?”
居然这么年轻?
苏恩还以为会是个啤酒肚大叔,忙换上毕恭毕敬的语气:“方医生你好,我是苏恩,是聂老师给的我你的号码——”
那边直接打断:“我知道了,这样吧,明天早上九点到我办公室报到。”
苏恩:“哦,那方医生,那我……”
拿起手机看了眼,那边好像已经挂了。
苏恩悄悄呼出口气,看来这个方医生,脾气还真是好大啊……
*
隔天,宿舍集体起了个大早。
苏恩换上学校发的崭新的白色1医生袍,梳了个精神的发型,就和室友们一起神清气爽地奔向仁华医院。
仁华医院,今天是周一大查房,各科科室主任带着主治医生、住院医生、实习医生们查房,呼啦啦一片的白大衣从走廊上经过,架势仿佛皇帝出巡,一看就是精英感特别强的一群人。
苏恩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忐忑,晕乎乎在医院各个大楼之间转了十多分钟,总算打听到神经外科办公室的具体位置。
等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方医生的办公室,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方医生办公室的门大开着。
苏恩气喘吁吁跑到门口,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的侧影。
男人个子挺高,身材挺拔,宽肩窄腰,十足的衣架子。
他正从办公室衣架上取了白大衣套在身上的衬衫外,修长的手指扣着衣服扣子。
听见脚步声,蹙着眉毛转过头,一张年轻矜傲的脸上写满不悦:“不会先敲门?”
四目相对,苏恩愣了下。
原来这就是脾气大的方医生啊。
赶忙从办公室退出去,规规矩矩重新敲了一遍门:“方医生好。”
方亦铭抬手看了眼手表:“你迟到了十分钟。”
苏恩喘着气老实交代:“对不起,医院太大,我迷路了。”
“如果你提前做好功课了解仁华就不会迷路了。”方亦铭语气严肃。
“哦。”苏恩忽然想到了自己小学时古板严肃的班主任。
方亦铭又扫了眼她,“还有,在我的组里做事,我只讲究效率。以后必须听从工作安排,不管你有什么后台,在我这里,都没有人情可以讲。”
又在奚落她是关系户了……苏恩埋下头,再次“哦”了一声。
一个护士敲门送文件进来,放到方亦铭的办公桌上:“方医生,这是昨天的手术报告。”
方亦铭翻了翻,拿起一只笔在上面飞快签了字。
等护士离去后,苏恩问方亦铭:“方医生,我今天要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方亦铭淡淡反问。
“什么……”苏恩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想了想,“你先给我安排吧。”
方亦铭打量她两秒:“去找舒洁……算了,你去icu病区拿病历,全部整理好。”
方亦铭本来想说科里最不好相处的舒洁,让她在舒洁手头吃点苦头也不错,但最终还是打发她去跑腿拿病历。
谁叫聂慎远前阵子把这个小妻子托付他时,可是有话留下来的:“这半年要麻烦你,帮我照顾她。”
得!聂大医生一句话吩咐下来,他还得伺候着呢!
*
苏恩的实习医生生活拉开序幕。
初来乍到,她对什么都好奇,整个早上卖力地找事情做。
神经外科和心外科并称仁华的两大王牌科室,这批实习生除了她,还有七年制的五个师兄师姐,个个都混成了人精,勤快机灵得不得了。
虽说实习医生都是用来跑腿打杂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但是一个科室能跑腿打杂的事就那么些啊,所以连中午订外卖,泡茶煮咖啡,打印复印这些事,都成了抢手的活。
中午,方亦铭做完手术回来有些小感冒,低声轻咳了一下。
然后两个做事的实习生听见了,不约而同殷情地递上冲好的感冒药。
结果,就悲剧地撞上了。
办公间内气氛太尴尬,苏恩忍不住好心给大家提议:“师兄师姐,我觉得其实我们可以弄一个实习生值日表,以后就不会再发生浪费人力的状况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方亦铭:“……”
其余人保持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然后,苏恩第一天来就得罪了全部实习生。
*
苏恩得罪了人,下午就被组长要求一起去给病人量血压。
“组长,不用等方医生带着我们一起去吗?”她怕一问三不知搞砸了。
组长立刻不高兴了,冷眼看着这个空降来的新人,“每一个实习医生都说要带方医生带才行?你告诉我,方医生要一个个地带,忙得过来吗?”
苏恩不说话了,乖乖跟上去工作。
护士台的值班护士看她是新来的,忍不住说:“听你组长的吧,别生气。”
“我没生气,谢谢。”苏恩感激这个友善的护士。
下班后,苏恩打给聂慎远诉苦:“聂老师,他们就是故意针对我。我当时就是觉得气氛太尴尬了,想缓解一下气氛而已。”
聂慎远说:“你都说当时尴尬了,你还特意出头把尴尬挑明,他们只会认为你是故意讽刺他们。”
苏恩不开心了,叹了叹气,“聂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笨啊?”
聂慎远有点头疼:“问这个有意义么?”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苏恩坚持道:“这个问题的意义可大了,以前天天呆在学校,我还觉得自己还是挺聪明的,现在出来接触社会了,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比我有脑子。”
聂慎远没有她那么无聊,直接说:“做好你自己就行了。到目前为止,我对你还是满意的,如果满分一百分的话……我给你的分数——”
他停了停,挺认真地想了想,“跟你大三期末病理学的考分一样。”
跟那次挂科的成绩一样?
苏恩嘟了嘟嘴:“居然只有59分吗……”
聂慎远继续漫不经心再补给她一刀:“苏恩,我对你的期待值从来就没有太高,59分的妻子差不多也够用了。”
说得好像娶她很将就似的。
苏恩好不容易拼凑还原的玻璃心再次碎成渣渣,噘起嘴问:“难道就没有一丁点进步的空间了吗?”
男人坏心眼地继续打击她:“应该没有了。”
然后,苏恩一句话也不想和这个人说了。
*
晚上7点,沪城下起了小雨。
方亦铭下班路上边开车边跟聂慎远通话:“不行,我脾气太差了,带不了她。”
聂慎远在电话里说:“只是工作上带带她,做得不合适的地方,你就管着她,管着管着的,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吧,我尽量,”方亦铭真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这对夫妻的钱:“不过别指望我能尽心尽力,我的耐性有限。”
聂慎远笑:“你要是真尽心尽力,我就要担心了。”“……”方亦铭气得笑了:“放心吧,我品位肯定比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