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的饭局,肖琳感到备受屈辱。
直到夜里10点,因为客户临时有事,应酬才提前结束。
肖琳整理好衣服,拿着客户签上字的合同从包间出来时,傅明铮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那里抽烟。
走廊半明半暗的光线照过去,勾勒出他瘦削笔挺的身影惨。
和聂慎远身上那股端正清贵气质不同,傅明铮的气质是凉薄的,冷清的。
他线条孤傲的脸仿佛沉在阴影中,整个人仿佛随时可以冲破黑暗。
肖琳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挽上他的手臂。
傅明铮低头看她一眼,“合同签了?”
肖琳露出一个懂事的笑容,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合同。
傅明铮伸手接过,确定签署无误后,眉心才微微舒展。
又把搀着自己臂弯的女人推开,语气很淡:“不嫌热么?”
肖琳撒娇,重新贴上去:“都十月份了,你热什么啊?”
傅明铮懒得理她,直接迈开步子下楼。
两人一起走出酒店大门,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
外面夜色渐深,飘着零星小雨。
肖琳跟着傅明铮上了后座。
司机发动车子。
车上,傅明铮给了肖琳一张卡,做为她今晚帮他拿下合同的奖励。
肖琳特别感动地捧着面前男人一张冷脸,“明铮,我真开心,你对我挺好的。”
傅明铮漫不经心看她,“嗯,我的对我前妻都没在你身上花的钱多。”
肖琳娇哼一声,亲了亲他下巴,“那你前妻漂亮,还是我漂亮?”
傅明铮调开视线,慢悠悠开口:“就凭你也配和她比?你连她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讨厌啊,你这人。”肖琳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只得打个哈哈过了。
车子一路行驶,经过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这条街上有酒吧,美容会所,KTV,咖啡厅……
旁边一家电影院门口,走出来一男一女。
女人长发飘飘,遮住半张温婉秀致的脸,穿着米色长裙,手里捧着一束香水百合;
她旁边的男人虽然头发已有谢顶趋势,但举手投足气质不错,很有风度。
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毫不掩饰欣赏与爱意。
一男一女从咖啡厅出来,肩并肩的身影与整条街的霓虹灯牌光线非常和谐。
车里的肖琳收回视线,懊恼地咬了咬唇。
真是阴魂不散,那个女人是秦珂。
灿灿死后,秦珂因为丧子之痛,加上车祸伤到腕部神经,没法再重拾她心爱的大提琴,消沉了很久。
之后又跟着聂慎远去了西藏。
听说最近她已经回沪城了,却很少有人见过她。
肖琳偷偷瞟一眼身旁的傅明铮,唯恐傅明铮会看到秦珂。
结果已经晚了。
傅明铮显然比她更早瞧见路边的风景,直接对司机说:“停车。”
司机不明所以,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傅明铮推开车门下车,直接大步走了过去。
肖琳知道他是去找秦珂,没敢跟过去,只得留在车里暂时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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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门口,秦珂正与身旁的男人讨论刚刚看的电影剧情。
冷不丁看到突然出现的傅明铮,脸色倏地一变。
傅明铮走过来,定定看她两秒,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珂冷漠地别开脸。
中年男人显然察觉这两人气场不合,体贴地问:“秦小姐,需不需要帮忙?”
傅明铮咄咄
逼人地打断:“我和她的事跟你有关系么?”
秦珂知道傅明铮的脾气,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扯了个歉意的笑容,“马先生,我有点私人问题要处理,抱歉,下次见面再和你解释。”
姓马的男人表示理解,很有风度地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傅明铮才冷冷问:“他是谁?”
秦珂轻描淡写把事情敞开谈:“我的相亲对象。法学系教授,他看过我的演出之后,托乐团团长介绍的。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人很风趣聪明,大家相处愉快,我准备和他处处看。你满意了么?”
傅明铮视线锁着面前女人一张清丽逼人的脸,“为什么?”
秦珂迎视他的质问,“什么为什么?”
“你不爱我六哥了么?”傅明铮问。
秦珂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眼中闪过一丝苦涩,“爱,九年前我爱的是他,九年后我爱的还是他。”
傅明铮几乎是冷笑,“所以呢?眼巴巴追着他去了西藏,因为看到他又回头找他前妻,觉得自己没希望了,又重新找其他下家?秦珂,你至于这么迫不及待?”
秦珂像是没有听见他话里的刻薄,点点头:“对啊,他现在避我如水火。我只能尽快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我是别人的妻子,还有机会和他维持普通朋友关系,如果我迟迟单身,和他恐怕连朋友都做不了。”
傅明铮俊脸罩上一层寒霜,手背上青筋暴起,声音很轻:“秦珂,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上不了台面?你宁愿找一个半老头子都不肯回头?我有那么不堪?”
秦珂眼睛一眨不眨,微笑:“傅明铮,你连备胎都不够资格。”
傅明铮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抬手,一掌掴上去,丝毫没有留情。
啪的一声,秦珂被那一巴掌的力道扇得跌倒在地上。
闹市街头,路人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俩。
那一巴掌打下去,傅明铮就后悔了。
他站在那里,手捏得死紧。
秦珂瘦弱的身体趴在地上,愣了几秒,才像是意识到自己被打了。
傅明铮以为她至少会说点什么,甚至是破口大骂。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好像知道他打算过去扶起她似的,自己扶着旁边的水泥路墩缓缓站了起来。
他们短暂的婚姻里,早已互相厌憎。
他恨她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当众悔婚,让他在婚礼上颜面扫地;
她厌恶他近乎变1态的掌控欲,一边说爱她,一边和别的女人纠缠;
他们早已经相互厌恨,巴不得和对方一起同归于尽。
就像现在。
“这下可以让我走了吧?”秦珂眼睛里平静得像深湖,看他一眼,很快就低下头,大约是怕他看见她哭。
她一贯这么要强,说完,无视掉面前男人脸上的错愕,转身就走了。
剩下傅明铮木在那里,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
肖琳在车里等了将近半小时,才等回傅明铮。
男人脸色冷峻,浑身都笼罩着寒意。
肖琳试图懂事地说点什么开解他,“明铮,今晚你是回家,还是……”
傅明铮却伸手扯开领带攥在手里,转眼看到她,“下车。”
肖琳愣了一下,下意识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心情不好?”
傅明铮已经沉下脸,“用我说第二次?别不知好歹,如果嫌闲腻了可以立马滚!”
他眼神阴鸷,肖琳不敢作声。
肖琳灰溜溜下了车。
黑色商务车在她面前重新发动,扬长而去。
肖琳冲着车尾大骂:“傅明铮,你他妈就是个孬种!”
那车渐渐消失在前方车流之中,她才想起自己手机还在上面忘记带下来,而身上的手袋只剩几个硬币,连坐公交车回去的钱都不够。
街头人来人往,肖琳狼狈地踩着高跟鞋走路
回住的地方。
路上,她看到一对年轻情侣。
男孩二十出头,浓眉短发,精神又帅气。
乍看很像顾元东。
在这个初秋的深夜,肖琳忽然记起顾元东的好。
大一时的顾元东,多么开朗热情的大男孩,每天变着花样跟她套近乎,上课故意坐她旁边,食堂吃饭找各种借口和她挨着,还大手笔地送过她520朵蓝色妖姬,轰动整个临床系……
那时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而现在的顾元东,已经属于了别人。他应该在北京,和杨晓苑双宿双栖创业。
肖琳顿时失落。
又转念一想:杨晓苑能得意什么?
杨晓苑全身的行头加起来乘以2,都买不起她一个包。
这样一想,肖琳又觉得自己现在付出的这些是值得的。
对,是值得的。
*
肖琳一夜没睡好。
隔天一早,科室大查房后,聂慎远照例又是手术。
聂慎远刚升了心外科副主任,比平常工作内容更多。
今天的手术是教学病例,科室差不多够资历的,都要进手术室观摩。
肖琳已经换上了无菌衣,准备跟上大部队。却被同组的一个男生吩咐:“昨天收的72床得有人看着,你去吧。”
这些事平常都是实习生才会做,肖琳现在已经是住院医生。
一个同级别的住院医都敢指派她跑腿,分明就是欺负她!
肖琳气得微微发着抖,只得忍气吞声从手术室出来,回去13楼。
经过聂慎远紧闭的办公室门口时,瞧见一个眼生的女孩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
看到肖琳过来,女孩特地瞄了眼肖琳医生袍上的胸卡,看到她是心外科的,顿时松了口气。
“请问,聂主任在不在?”
肖琳不想搭理,冷淡道:“聂主任在手术。”
女孩苦恼地“啊”了声,嘟着嘴问:“难怪打他手机一直关机,那手术要多久啊?”
“至少两小时吧,今天是教学病例手术。”肖琳头也不回。
女孩纠结死了,忽然灵机一动,屁颠颠上前套近乎:“姐姐,我是南亚医院庞医生的助理,等会儿聂主任做完手术出来,你帮忙把这个转交给他好不好?”
“这是什么?”肖琳看了眼女孩递来用牛皮纸装着的文件袋。
女孩不开心地抱怨:“这是聂主任跟我们庞医生要的他前妻的病历,庞医生人还在国外呢,就吩咐我赶紧送过来,谁知道聂主任不在。”
肖琳想了想,点头,“那行。”
女孩成功托付完任务,一蹦一跳走了。
*
肖琳回到科室,厌恶地把那份文件袋本来随便往桌上一丢。
她在自己位置上平息了一会儿怒意,才起身,认命地准备去病房看看72床。
视线落到那份文件袋上时,脚步忽然渐渐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