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大地，似乎将一切都给藏匿。
灯火下的风华楼在这条街显得格外耀眼。
楼里不时传来琴声、欢笑声……
风华楼——临安城的文人举子、达官贵人经常光顾的娱乐场所。他们到这里会友访谈、喝酒作画、吟诗颂词。这里是他们休闲散心，尽情放纵的最佳场所。能到这里来的男人就是一份荣耀。
今天晚上路友佳正好也在这里。
他年纪不大，二十来岁左右，相貌平平。
他的职业是杀手。
他却是一个不会杀人的杀手。
你也许会问？
不会杀人怎么当杀手？
这个问题我也弄不懂？不过请他的人还真不少，不然他怎么会有银子来风华楼？
夜更深，风已停，万籁寂静。
路友佳从醉梦中醒来，隐约听到远端有琴声传来。琴声里透出幽怨，透出悲切，透出凄凉……
他被琴声吸引了。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奏出如此悲凉的琴声？他想见一见抚琴之人。
于是，他顺着琴声穿过长廊，走过池塘、越过花苑、上得阁楼，轻轻推开门，帘子后边有一个身着白色薄纱衣裙的年轻女子正在抚琴。
一曲终了！
啪啪啪！
博得路友佳好一阵掌声。“姑娘的琴抚得真好。”他顿了顿，“不过，琴声未免太悲伤、太哀怨……”
“你是什么人？”女子嗔道：“深更半夜的怎么敢闯到这里来？”
“小生路友佳，是被姑娘琴声吸引而来。”
“原来是遇到了知音。”女子款款起身，掀开帘子盈盈上前施礼。“公子请坐。”
路友佳瞧得这女子容颜之后，顿时就失了魂。
女子亲自斟茶送至他面前，“公子请坐，请用茶。”
没了魂的路友佳愣住了，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一直盯着人家脸看，她酒靥上泛起二朵云霞。
“公子，公子，公子……”女子连唤多遍路友佳这才发觉失态，赶紧过茶杯假意啜了一小口。“敢问姑娘芳名？”
烛火旁边的她细声说道：“小女子——牡丹。”
“牡丹……牡丹……”他细细品着这个名字，“牡丹好啊！人如其名。”
牡丹娇羞的低下头去，“公子谬赞。”
“实至名归，牡丹姑娘不仅琴抚得好，人更好。”
牡丹闻至更显娇羞，更显动人。
“适才闻得公子说我琴声过于幽怨、过于悲切，公子的技艺必定超凡脱俗，望公子不吝赐教抚上一曲。”
“这……不瞒牡丹姑娘我对琴箫之技是一窍不通，完全是瞎蒙、胡说。”
一阵冷风袭来，桌台上的烛火左右摇摆，路友佳起身遮掩才不致熄灭。
牡丹轻轻伸出玉手去拉他，“公子，请坐。”
女人特有的体香飘入鼻中，路友佳顿觉这种香味堪比天下美酒。
他瞅准时机故意用嘴吹气，重演刚才的故事，弄得火烛摇摇欲熄……
牡丹朝他微笑，路友佳觉得被发现了好不尴尬。
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路友佳提议：“牡丹姑娘我虽然不懂琴箫技巧但是对音律也非一窍不通，不如我为你唱支曲吧？”
“好啊！”牡丹拍手称好。
路友佳清清嗓子，“牡丹啊……牡丹……”
一阵冷风袭来。风很大，很急。
烛火被风熄灭，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路友佳的歌声没断，“百花丛中最鲜艳……”歌曲本身是美好的，他那破嗓子演绎出来的东西就成了人间兵器。
杀人的兵器。
“哈哈哈哈……”黑暗中牡丹忽然狂笑起来。笑声变了，说话的语气也变了。“路友佳果然有一手。”
“牡丹姑娘你……”
“别装了。”牡丹厉声喝道：“你是怎么看穿我的？我自认为没有破绽？”
“你真的不知道吗？”路友佳说：“或许你真的不知道，牡丹姑娘，不，应该叫你黑牡丹姑娘。”
“哈哈哈……你知道我是黑牡丹？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那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好？”
“不，你很好，真的很好。”
“既然很好，你又怎么能发现？”
“是我不好，或许是上天对男人的偏爱。不，应该是对坏男人的眷顾吧！”
黑牡丹默不出声。
路友佳说：“江湖中传言黑牡丹是一个非常清秀，非常美丽的女子，可惜上天对她不公，用“帘子”遮住了她的眼睛。”
“哼！我虽然看不见，但是一样可以做到正常人做的事，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盲人有时候要比有正常人还管用。”
“哈哈哈……路友佳说出来的话果然精辟，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
“这只是开场白。”
“你很有趣。”
“谢谢！”路友佳又说：“看出你的破绽的不是我，是男人的本性。”
黑牡丹冷冷说道：“男人都是色鬼，你也一样。”
“呵呵……”路友佳解释着，“正因为好色，我才能发现你就是黑牡丹。”
“我演的牡丹不像吗？”
“像，一模一样，因为你本身也是一朵美丽的牡丹。”
“……”黑牡丹没说话。
“巧就巧在你就坐的地方放着火烛。第一次起风的时候烛火摇摇欲坠，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护住火烛，而是拉住我，那时我就开始联想到一些事情。首先，我不是帅哥，也不是富豪，我不可能有这种天上掉下来的艳福。”
“……”黑牡丹静静听他详解。
路友佳说“一个正常人如果在晚上，灯火快要被风吹熄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当然是去护住火烛。可惜你是看不到东西的，所以你没那么做也很正常。”
他继续说：“我害怕自己会错怪你，于是我数次作怪要熄灭火烛你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就足以证明你是一个盲人。不然你不会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又联想到，既然你是盲人，你在深夜里抚琴无非是想把我吸引到这里来。”
“难道我抚琴就只是吸引你而不能是别人？”
路友佳笑了笑，“难道你还打算勾引别人？”
“哈哈哈……”黑牡丹也笑了，“看来你还挺自信的。”
“不是我自信，只能是我。因为风华楼里已经没有第二个活人。这里就算是再晚，都不会这么静，死一般的静。”
哈哈哈……”黑牡丹笑了，她默认了。“没错，风华楼是不可能平静的，像这种风月场所如果真的平静了，世间就不会再有负心汉。”
“所以能来的只能是我。你没有把握在风华楼里杀死我，也没有惊动我，能同时把上百号人全部杀光恐怕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办得到的。”
“那又怎么样？”
“试问起风了一般人首先会做什么？当然是去关窗又或者多加一件衣服。如果你真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在深夜间开着窗户抚琴而又穿那么薄的纱裙？”
“……”黑牡丹没有说话，她默认了。
路友佳咽了咽喉咙，“寒风数次袭来我发觉你根本没有一丝寒意，也不去关窗，更没有去管左右摇摆的烛火，这些常人一般情况下都会做出的自然举动而你却一样没做，所以我断定你不是牡丹。江湖中，年轻貌美的盲人本来就不多，会杀人的就更少，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你就是黑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