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昨晚上帮忙到很晚才休息的椒图翻了个身，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着呆坐在床上的童理，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拽住童理的衣角，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童理？”糯糯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迷茫，还泛着水汽的黑溜溜的双眼同样也带着让人心底忍不住柔软下来的迷茫。
童理笑着揉揉他的头，“没什么，时间还早，还困的话就继续睡吧。”
椒图趴着看了童理一阵，扭过头闭上眼。
椒图并不需要以睡眠来达到恢复精神与体力的目的，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身边有人陪伴的时候放宽心睡一觉，是十分令人愉快的事情。
童理看着团成团再一次懒洋洋睡过去的椒图，起身下床跑去洗漱了。
又是周一，他在疗养院里还有工作。
虽然多少能感觉得到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不是人类的关系，但也不妨碍他努力将这份工作做好。
而且他对于陪伴老人这件事本身也是十分喜欢的。
童理刷着牙，觉得自己真是五讲四美根正苗红的新世纪好青年。
关门的声音极轻，椒图从自己的小床上爬起来，一把抖开童理叠好的空调被，一脚踩上从被子里钻出来的一道黑影，他低下头看着在他细嫩的充满了肉感的脚底下挣扎着吱吱叫的黑色，目光空洞冰冷。
那道黑色的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被椒图狠狠碾碎，烟消云散。
椒图看着黑影消失干净，小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然后把被子团成一团扔在床上，趿拉着对他而言有点大的拖鞋跑去卫生间。
童理先出门去把自行车给还了，回来路上买了一大堆海鱼和食材，准备跟童奶奶一起带着那些身份金贵每天又无聊到爆炸的老人和从看守所里毕业出来的神祇精怪们一起做吃的。
简直就跟在带孩子一样。
不过他跟童奶奶一起做的小鱼干能作为商品卖出去，他可没忘记那一大堆订单。
今天的疗养院里多出了一些西装革履气质阴森的人，据说是疗养院新请来的保镖。
童理觉得这群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不过对他而言这些人的出现反而让他更放心了些，毕竟昨晚上到了隔壁精神病……呸，到了隔壁塔耳塔洛斯之后看到的那一片狼藉，实在是让人禁不住的担心。
今天上午老人们很开心，她们其中很大一部分人许久都没有自己动手做过吃的了，甚至一些老大爷这辈子都没怎么自己动过手。
自己做的东西，哪怕再失败，吃进嘴里也有种特殊的滋味。
童理笑着将满脸满足的老人们送走，算着手里的小鱼干能不能把那些订单都完成，一抬头就看到老人们簇拥着一个满脸白须，仙风道骨的人进了他们用来看电影的大厅。
童理一愣，那不是他昨晚上在隔壁塔耳塔洛斯看到的那个？
当时椒图是喊他……太清上人？
童理对于这些东西了解不深，也没有特意去查查这些东西的意思，不够看当时这位老者跟厄瑞玻斯交流时的姿态，看来这个道人在本土的地位不低。
童奶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伸手拍拍童理，“那是道家的领导人。”
童理点点头，笑着把先前做好的小鱼干装好。
“今天好像是来这里讲座的，看起来挺老了，精神倒是不错。”童奶奶评价道，她信佛，对道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准备跟去听，便陪着孙子，哪怕童理除了当时一起做东西吃的时候之外，根本不让她动手，但看着孙子在自己眼前忙忙碌碌的，感觉也十分满足。
“奶奶，最近睡得还好嘛？头痛的老毛病没再犯了吧？”童理看着手机里总结的订单，一边包装着一边问道。
“挺好的，这里环境好，伙食也好。”童奶奶面色红润，可不是比起之前瞧起来起色好了不少，“不吹风头也就不同了，失眠的毛病最近也好了不少。”
童理闻言，觉得应该想办法给厄瑞玻斯先生送点好东西，毕竟童奶奶住在这里是没有花钱的，而童理自己在这里工作反倒还拿人家工资。
讲真，良心非常不安。
“倒是昨天晚上，外面有点吵。”童奶奶哎了一声，“今天说起来，大家都没听到，可能是因为我住的院子比较靠外吧。”
童理一愣，看向童奶奶，“您昨晚上出门看了哪里吵没？”
“哎，都是小事小事。”童奶奶会错了意，“这点小事就别投诉人家了，毕竟是没花钱的呢。”
童理笑笑，知道童奶奶没有发现什么，松了口气。
不过回头得找人问问，为什么就童奶奶昨晚上能听见动静。
说什么院子靠外都是笑话，童奶奶是离精神病院……呸，是距离塔耳塔洛斯最远的院子，而昨晚上郊外那条公路上，连汽车经过都少。
如果童奶奶说昨晚上吵的话，那肯定是她有几分特殊。
椒图一直躲在树后面，直到大厅的门关上了，才从树后面跑到同意身边，亮晶晶的看着桌上做好的小鱼干。
“哎哟！这谁家孩子，真水灵！”童奶奶看着椒图，伸手把自己炸的那碗小鱼干塞给他，“想吃就拿吧，别客气。”
“这是椒图，学校里租住的人家的孩子。”童理背对着童奶奶，收拾着桌上的残渣，脸上尴尬的表情没让奶奶看到。
万年老妖怪椒图看着童奶奶，歪头，干脆的叫道：“奶奶好！”
童奶奶不疑有他，满脸慈祥的点点头，笑着看椒图哼哧哼哧吃得满嘴油。
椒图觉得不愧是把童理养大的人类，善良得如出一辙。
直到那边大厅里陆续有老人出来了，童奶奶才把童理连着椒图哄着赶走，自己跑去找她的老姐妹。
椒图看见门缝里透出来的道袍的影子，缩了缩脖子，拽着童理直奔特殊病患区的泳池。
“椒图，我奶奶昨晚上听见动静了。”童理在这片比起养老区的泳池大上许多倍，也深了许多倍的泳池里甩着尾巴，慢悠悠的跟着变回蚌壳的椒图漂在水面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椒图在打开的壳里翻了个身，看着水底下有蛟游过的影子，想了想，“可能是被你影响到了吧。”
童理甩着尾巴的动作一顿。
椒图说道：“虽然你之前没觉醒，但是你本身也一直都是鲛……唔，神祇的，跟童奶奶一起呆了这么多年，肯定还是有影响的。”
“这样啊……”童理叹了口气，“会对奶奶的身体和健康有影响吗？”
“当然有的啊。”椒图点头，“除非你完全觉醒了能够好好掌握力量，不然你呆在童奶奶身边的时间越长，对她魂魄的压迫就会越强。”
童理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目光有些呆怔。
没有灵感的凡人是不可能看到于他们而言几乎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动静的，能够看到的，除非是那些存在特意出现，要么就是将死之人。
“童奶奶能到这里来，估计也是因为塔尔大神他们发现你觉醒出岔子了，疗养院有稳固神魂蕴养元神的阵法。”椒图安慰他。
童理点点头，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水里，看着下边长相各异的水生精怪惬意的游动，心里有点难过。
想着即便不是人类也能够好好照顾奶奶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他现在连自己都还照顾不好。
而且他身边不止童奶奶一个人类，还有老李一家，还有姜队长，还有泳队的小伙伴，还有跟他关系亲近的同学们……
“童奶奶最好是能一直留在疗养院里，能够延长不短的阳寿呢。”椒图说道，“你也该尽快觉醒。”
童理耳鳍微颤，点了点头。
“走，我们去看旱魃。”椒图站在蚌壳，“还有塔耳塔洛斯里关着的那些老怪物，西方的力量到底是怎么个样子我实在不熟悉。”
童理跟着他游向泳池边缘，想到之前在塔耳塔洛斯里看到的雅典娜，昨晚上的梦境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要是能拥有那样的力量就……
椒图突然用力的拍击了一下水面，童理一愣，茫然的看着他。
椒图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喜欢童奶奶，所以童理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童理失笑，甩着尾巴伸手捏了捏椒图的粉嫩嫩的小脸。
“那是当然的。”
他们身后，还泛着白色泡沫的不平静的水面上，丝丝不祥的黑色逸散在水中，逐渐浅淡，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