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之于黑暗，不是简单地生死，恰似正反同于真假”
入眼尽皆一片光明，文斐茫然四顾，却没有想起这一切的缘由。只是依稀记得身在黑暗神殿，和其间发生的一些对话、一些事。一道身影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出现，白发白须、白色衣衫，文斐能够看见，只因为衣角那枝黄梅。
“那夜你入了无为，已经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你还要执意参加秋试么”
文斐看着出现的光明神官，点了点头，这里和光明神官确实很搭配，但是造就这里的却是黑暗神官。
“原来，林之木也隐居在莫离山里么”
文斐再次点了点头，大概林之木就是林叔的全名吧。
“那么想来，还有好些道统不曾掌握的人，流落世间”
文斐没有点头，也不曾反驳。好似对于这个问题，不愿深入的辩解。就是不知道是为了某些人还是某个人。
“修世卷确实奇特，如果没人知道在你身上，他们不会理会”光明神官朝着文斐走近了些，“可是那夜，看见的人实在太多，你还是交给我来保管为妥”
文斐发现随着光明神官的走近，这充斥圣光的世界，竟然变得不再那么耀眼，不再那么纯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摇了摇头，文斐权衡片刻轻轻一笑
“我会把书送去神宫”这是自那日光明神官寒山到访之后，第二次与其相见相谈。但是两次之中，光明神官判若两人。所以文斐只是轻轻地回了唯一的一句话。
光芒淡去，一切归于黑暗，文斐感受到物体轻轻拂过面颊，睁开眼来。意料之中的宫殿没有出现在眼前，眼前伫立的是枫林中那间道观。
原来眨眼间，黑暗神官的神通已经将文斐远远送出了神殿。而拂过文斐面颊的是几片枫叶。
文斐拿出邓芝送的黑石，还能感受到一些淡淡残存的光明气息，黑色的石头，圣洁的光明，两种反差巨大的东西，就在文斐手中展现，相对却如此和谐。一些猜测油然而生，文斐大致的揣摩，让他有些恐惧。
“先生”
一声称谓扰乱了文斐的思绪，毕竟会叫文斐先生的人，只有城南的病人。定眼看去，文斐在武试场上见过的小胖子秦一千，有些拘谨的站在道观门前。
“额，你为什么叫我先生呢”文斐看着这个略显臃肿的少年，不解问道。
“哦，那个啥，我想跟随你学习道法”
秦一千的话语让文斐张大了嘴，然而令文斐更加吃惊的还在后面，确实是后面。
“既然这死胖子都决定了，那算上我一个”
道观门缓缓打开，昌平肩上裹着白色绷带，在一位老者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那消瘦的荀松跟在昌平身后，而之前话语，正是出自其口中。
搀扶昌平的老者，自然是那三老中的一人，不是柳枝老者。文斐曾经在《孤雁注》上有见，世有辽东三孤雁，一条柳枝扫青秋，一册药典济凡世，再有半场不了棋。而这位应该就是那悬壶济世的药典老头了。
看见昌平，文斐大概猜到了荀松军方的身份背景，不过还是难以接受。昌平对着文斐微微点头，然后指了指荀松，再次点了点头。
“这，为什么啊”文斐不认为自有资格收录弟子，姑且不提，自己与他二人相比，更年少，更别提指导这两个天赋上佳的少年。
不过昌平依然只是一直点头，而一旁的老道却是笑了起来说道
“一千，一直想要跟我学些治病救人的法子”药典老道拍了拍秦一千有些微胖的脑袋，对着文斐和煦一笑，接着道“听说公子在城南行医，正好让一千跟着学学。今日我见公子气态，这本草木论就当是见面礼了”
文斐更加奇怪了这药典老道为了什么原因，可以为秦一千送出一本医书经典的草木论。
其实在昌平赞同这事的时候，文斐已经知道自己最终要答应下来。既然直接询问不能得到答案，又推搪不过那么先答应下来，以后再慢慢琢磨此事。
无奈的点了点头，文斐小意问道“你们应该不用一直跟着我吧”
“自然要一直跟着，不然怎么全面的学习先生”秦一千很是认真的说道，而一旁的荀松也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天生一对活宝。不过荀松好似不太满足，接过话头道
“想来先生闲暇时，对于一些大道的参悟，也会不吝赐教”
文斐顿时垂头丧气，可以预见，从今日起，寒山原本安宁的氛围，只怕是保不住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这两个活宝，还是因为其他的因素。所以文斐更加用力地将那块黑石拽在手心。
一阵踢踏声，由远而近，小黄从枫林道上奔驰而来，道旁树上和树下的枫叶交相辉映，小黄呼啸如风扫过，卷起许多的枫叶，化作了一只只红色的蝴蝶。
蝴蝶，文斐又想起了那黑纱下的一双秋水眸子，还有那蹁跹如蝶的双手。
看着时候还早，文斐决定去东三桥逛逛。
骑上小黄，正待策马扬鞭，突然想起今日多了两个名义上的学徒，扭头看了看秦一千和荀松。想问问他们去或不去，骑不骑马，用不用等他们。
秦一千终究还是少年心性，没有留意的太多，依然看着矫健的小黄傻笑着，倒是荀松理解到了文斐的意思，用力敲了一下秦一千的头，说
“我们会跟上的，先生”言语之中没有恭敬也没有不敬，倒是有几许赞许的味道。
“我去东三桥”文斐本想告知荀松自己的去处，不过话刚说完，就知道自己多此一举了。
不在赘言，策马奔腾，卷着萧萧落叶，化作漫天红尘。
荀松一步而出，脚下只有韵律，浩然下境元力蓬勃爆发，应该使用了某种身法。虽然境界不高不低，但是赶上小黄的脚力还是足够了。倒是秦一千，实为奇特，拂袖间地上多了一巨大的葫芦，骑上葫芦，眨眼间便追上了腾挪的荀松。
三道远去身影，卷着落叶，像三个顽童拨动着枫林。
而文斐不知道，此时的安都东城之外，走来了一个明黄色衣衫的小姑娘，一如文斐进入安都那日，怔怔的望着恢宏的城墙上那些斑驳岁月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