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循着声音回头,看着那个在阳光下扬起嘴角的瘦弱的孩子,一时间怔住了竟不知如何是好,风吹过,吹起他长长的刘海,丑陋的脸上有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看向老妇人是满满的温柔,老妇人眼眶一热,眼泪毫无声息的就砸了下来,轻声哽咽道:“小,小少爷,你……”
“阿奶,我好了,我真的都好了,我以后不会再让您担心了。”伊莫白走到老妇人的身边,紧紧的抱住了那个干枯的身躯,老妇人颤抖的拍着伊莫白的背眼泪如柱:“少爷,小少爷!”
“阿奶,叫我莫白。”
“……莫白,莫白,我的莫白啊,我可怜的小莫白!!”老人早已泣不成声。
老人守了十二年的孩子,如今在阳光里悄悄的,长大了。
这是老妇人这些年来吃过的最开心的一顿饭,为了庆祝小少爷好了,那只趾高气昂的大公鸡不幸成了伊莫白的盘中餐。
“小少,莫白啊,你……”老妇人一边吃饭一边有些担忧的看着身边的孩子,这孩子怎么说好就好一点征兆都没有?老妇人心底其实很不安,生怕一转眼这孩子又开始痴痴傻傻了,盼了十几年突然好了,然后又傻了是谁也受不了吧。
伊莫白理解的点点头:“阿奶,你不要担心了,我是真的好了,到底怎么好的我说不清,好像之前都在睡觉,有的时候能听到有人在说话有的时候又听不见,然后突然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你放心我现在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老妇人认真的道:“行,行,你好了就好。”
伊莫白默默的叹了口气,老人家担心是一定的,算了,等时间长了她就不会再这么担忧了。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谁也没有再提那些闹心的事情。
有些事不提,或许我们可以当做自己忘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阿奶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干活更有力气了,多了个说话干事的人,连破旧的院子都显得更加有生气了。
伊莫白以前不会干活现在依旧不会干活,在旁边总是给阿奶添乱,老妇人从不生气,看着伊莫白笨笨的认真的干着活打从心里就高兴,老人的想法总是很简单,不需要孩子多聪明能干不需要孩子飞黄腾达,能好好的过日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清晨祖孙两起床活动活动经骨,然后喝一碗青菜小粥,阿奶种菜莫白喂鸡,中午在屋内的塌上小休一下,塌边的窗外便是花香四溢,傍晚看坐在大树下品着茶看夕阳西下风来云散,只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若说这被人遗忘的小院子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只是有些讽刺罢了。与其说与世无争还不如说心存逃避,以为不出去就不会被这个世界干扰就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就能毫无负担的过着自以为安心的日子。
伊莫白摸着有些发疼的胸口,果然自己还是懦弱了。
人不是神,有爱有恨有悲有喜有懦弱有勇敢才能称作人,什么都没有的,才是神。
而伊莫白有很多,他有阿奶,有梦想,有希望。他的人生才开始,他想自由,他想无畏,他想踏遍世界看一看不同的风景。所以,不管他有多留恋安逸的美好,他也要自己学会推开外面的门,让阳光更加灿烂。
是夜,伊莫白坐在床上玩把着手里的杯子,在小世界的十二年里,伊莫白深刻的认识到里面世界的玄妙,想他一个将死的魂魄都能孕育重生并保肉体不灭可见其逆天的本领,而里面的充满的灵气精纯磅礴和那一池神秘的池水……
自己是个废人,可是他并不打算做一辈子的废人,只知这池水可以养灵不知可否养身。伊莫白心意一动,空杯子里瞬间装满了清澈见底的水,这水略有不同的地方就是稍显碧色,在昏暗的房间内竟闪着微弱的莹莹之光甚是美妙。
或许是灵魂被小世界孕育多年,伊莫白对具有灵气的东西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度,这一杯水的灵气完全震住了周围空气里所有的灵气!这世上倒也不是没有有着灵气的水,只不过那些水中的灵气没有这么浓郁并经久不散,而且也不能够给人吸收只是经常用于给灵草和檀树灌溉用的。
伊莫白盯着杯子里的水,莫名的他就是明白那一池水的温暖,像是不停的催促他与它们亲近与它们相触,伊莫白闭上眼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那水并不如想象中的冰凉,而是温热的,顺着口腔和食道滑向了胃中,在胃内暖洋洋的像个小太阳让温暖的光想照向全身。在一片温暖中,伊莫白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第二天的中午,虽然阿奶有些担心但看伊莫白睡的平稳安详,便想着让孩子睡个懒觉也没打扰。
醒来的伊莫白却十分幸喜,那隐约刺痛的灵脉竟缓缓有着修复的迹象,陈年旧疾通过一杯灵水就能开始愈合,伊莫白怎么不高兴了。高兴之余,伊莫白也有自己的考量,首先是不能让阿奶担心,其次就是不能急一切慢慢来,更需要小心行事,若是还没成长就被人扼杀在摇篮里,一切便是空谈。
伊莫白向阿奶细细的解释:“阿奶,最近春乏我老想睡觉,如果我睡得早起的晚,您也不用叫我更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睡些觉,还有主宅那边……您当我还是痴痴傻傻的就好。”
老妇人见这些天伊莫白都挺好的也放宽了心,只当小孩犯懒了便道:“好,你睡吧,也没啥事我做好了饭菜就放桌上,你醒了就喊我,我给你热着吃。主宅那边你放心,我也不想见那些人的嘴脸。”
看着阿奶慈祥的面容,伊莫白低下头弯起了嘴角。
时间一晃便是小半个月过去了,这些天伊莫白每晚用池水润体,昏睡的时间越来越短,效果却越发的明显,被震碎的五条灵脉好了三条,而且伊莫白能感觉到灵脉不仅是痊愈了甚至比以前更要开阔强健。若是伊莫白达到内视的能力,就更能看到灵脉内壁不再是普通的肉色,隐约间竟散着碧绿的荧光给人一中碧玉般的质感。
七条灵脉能通三条对一般人来说也是不错的上等之资。而且,池水入体后不仅仅在修复伊莫白破损的灵脉,在修复之余空荡荡的灵脉内还残留了些许的灵气,不断的滋养着伊莫白的身体,在饮用池水的七八天一些乌黑的杂质便透过毛孔排了出来,害的他大半夜的还得提着水桶给自己洗澡。污渍一排出来毛孔更加细腻,皮肤也渐渐的越发白皙和光滑,就连脸上丑陋的印记也稍微的淡了些。
而且,伊莫白在无意中发现,将池水直接滴在有伤痕的皮肤上,那些伤疤会好的更快,摸了摸脸上纠结的疤痕,伊莫白选择沉默。
有些东西还有留着,是因为还有留着的理由。
这些年,祖孙两的用度一直都是老妇人一个人负担的,伊家对于院子里的两个人采取不管不问的态度,更不会施舍者去养活谁,以前伊莫白痴傻不懂事但现在他好了,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不可能再让一位老人家辛苦的养活,而且人老了体力不行眼也花了,给人洗衣服腰都直不起来,刺绣刺的直流眼泪。
伊家不在乎院子里的老人和傻子会跑,要跑能跑到哪里去了?在伊家至少还有个住的地方,在外面别说生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要乞讨?逃到林家?更不可能,就说林家和伊家这几年的关系,和伊家独大的场面,如果伊莫白还是当年那个五灵脉的孩子林家还可能与伊家一争,如今林家犯不着为了个痴儿和伊家针锋相对,更何况,如今林家做的已经不再是林老爷子了。
趁着老妇人出门交绣好的刺绣时,伊莫白推开了院子的小门,一条通向大宅外的青石小道。老妇人也没想到,这孩子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小道是在两间大屋的夹缝中,两边杂草丛生,长时间在阴暗里的石头缝边长满了绿色的青苔,整条小道散发着清冷和凌乱的气息,一看就是好多年没有人走过了。
伊莫白戴着一个斗笠帽子用帕巾遮住了自己的脸,他明白自己这张脸有多吓人,洗白的破旧的衣服,加上垂在脸前长长的刘海,伊莫白透露出脏乱低下的身份。
可伊莫白一点都不在意,春天的清晨总是透露出一种慵懒散漫的气息,特别是这条不是繁华地带的街道,大开的店面前门可罗雀,伙计靠着门栏朦胧着双眼打着哈欠,混沌摊上的锅炉里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包子店里白嫩嫩的肉包子若有若无的散发着香气。
平淡而真实的美好,伊莫白的眼有些睁不开,他怕一睁开眼泪就会止不住的往下流。这副稀松平常的画面,他在小世界里孤独的等了多少个十二年,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