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木？”他走过去，在她耳边说，“如果你难受、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告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晓木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苍谷的笑容：“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但是，她不能对不起妈妈……
这是她一次说爱他吧？但他看见她苍谷的脸孔，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满是担忧。他突然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索性在床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脉搏和温暖。
“晓木，你还有我……你还有我的。”你不要忘了，千万不要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少晴走进房间，拍了拍他的肩：“该吃晚饭了。”
他回神一看，晓木这次是真睡着了。
但他还是不放心，对少晴说：“你们先吃吧，我陪她一会儿。”
少晴点头，出去几分钟把饭吃完又过来：“我吃完了，我来陪她吧，你快去吃饭。”
李光明迟疑了一下，松开晓木的手，有点不舍。少晴见他磨蹭，又想劝他，墨凡走过来：“有消息了。”
李光明一愣，急忙出去了，不忘对少晴说：“你别走开，一直陪着她。”
少晴心里一咯噔，难道晓木真的会想不开？连大哥都发现了？
李光明听到有消息，更没心情吃饭了，一听抓到了人，就跟墨凡一起去警局。
警察抓到的是给晓木打电话的人，李光明到时，他已经招了。他以前就是专门偷汽车的，后来同伙被抓了，他跑了，混到这几年，汽车不好销，就改偷两个轮子的摩托车和电瓶车。
前不久，有人花钱请他偷汽车，后来又叫他去撬一所没人住的房子。
对方是他朋友，很多年没见了，说是朋友，交情也不深，就是以前一起干过坏事、喝过酒，目前在a市开了一家侦探公司，平常致力于跟踪小三、调查出轨。
有人请他朋友偷车，他朋友不会，就想到他了。后来又叫他去偷住户，结果那里根本没人住，他打电话一问，他朋友说：“没人住就对了！你把屋子弄乱些，造出一副被人偷过的样子就可以了！”
就偷了这两次，结果还有两千块。
前几天，他朋友又找到他，还把他介绍给了一个姓许的女人，说前两次就是帮她办事。许小姐很满意，这次还要请他办事，不过要亲自跟他说。
“就是她叫我打电话的，那些话也是她教我说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许小姐”出手大方，电话还没打就给了他一万，说打完了再给一万。他一看什么人死了，怀疑牵扯命案，但说几句话就一万，也不管那么多，拼了！
李光明一听姓许，想半天想不起自己哪里认识过一个姓许的女人！难不成是公司的职员？偷偷暗恋自己，然后变态了……
警察继续问那个男人：“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不知道。她戴着墨镜和帽子，有一米六的样子，比较瘦……看打扮应该是有钱人，感觉上很年轻，估计二十多一点吧……”
警察估计他就知道这么多了，也不问他了，反正已经通知a市警方去逮他那个开侦探社的朋友了。
墨凡刚刚才想开侦探社，结果一听这事就是侦探社干的，顿时很郁闷，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a市警方行动很快，且侦探社那边没接到墨凡旋和偷车贼的通知，完全没有危机意识，所以一去就抓了个正着。
李光明和墨凡等在警察局里，不一会儿就接到那边的传真，那边审了一遍，说“许小姐”一直戴着墨镜和帽子，不知道长什么样，但提到一点：她的头发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应该是戴的假发。
李光明看天色已晚，估计今天不能有更多的进展了，就先回伊莎贝拉，路上对墨凡说：“先不要告诉晓木，她现在很想抓到凶手，这样的结果她肯定不满意。”
墨凡摇了摇头：“那接下来怎么办？谋杀案是永宁负责，盗窃案是a市……c市虽然抓到这个盗窃犯，但肯定不会把案子揽过来，应该会把人移交到a市，我们得回去才行。”
李光明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跟晓木说。万一抓不到真正的凶手，她……哎，我很想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告诉她，但她肯定等不得，一定会问的。”
“这倒是。不过要回去也是明天了，还有一晚上，好好想想吧。我能理解嫂子的心情，但急也没办法，凶手又不可能突然悔过跑来自首，必然要花一点时间的。”
“可是她急。”李光明疲惫地靠在车上，脑子一团糟。
刚到伊莎贝拉，就接到钱维的电话，钱维说：“没发现有人调查过你和你的小女朋友。”
李光明觉得脑子更乱了，他倒希望有人调查过，那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嫌疑人或者凶手。
难道那个栽赃他的电话只是巧合被晓木接到，并不是刻意？
“侦探社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看能不能先警察一步找到线索。”
李光明顿了一下，说：“谢谢。”
走进房间，见少晴在劝晓木吃东西，他挽起袖子：“我来。”
少晴把碗给他，离开了房间。他坐到床边，准备喂晓木，晓木恹恹地问：“抓到人了吗？”
“嗯，抓到打电话那个人了。”
晓木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希翼地望着他。
他说：“他是一个偷车的，也去你家偷了东西，两样都是被人指使的。现在警察正根据他提供的口供去抓那个幕后的主谋！”
晓木垂下眸，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能抓到？”
“放心，会很快的。你先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
晓木眉头一皱，难过地说：“我吃不下……”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不想吃、不想喝，也不想睡觉。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好像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可她一点都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做！她想就这样睁着眼，像布娃娃一样坐着，任由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直到全身生锈、发霉腐朽……
李光明心痛地说：“不吃东西会饿坏肚子的，你总得吃一点吧？你这样，阿姨会走得不安心的……”
他不提梁静还好，一提，晓木就激动起来，朝他大吼道：“你不要拿我妈妈来压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她一顿，突然词穷，脑子转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喃喃地重复，“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
李光明见她这样，更加担心，但又不敢再乱说话，怕刺激到她，只好放下碗，将她轻轻地抱住：“好好，不吃就不吃，明天再吃……”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看着她无神的脸，眉头越皱越深。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还请室友来吃饭，虽然有悲伤、有疲倦，但没有今天这种颓废的气息。今天接了一个电话，怎么就……
想起她之前的话，他明谷了，柔声劝道：“晓木，你不要自责了。事情还没有弄清钱，不要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那已经不重要了，晓木心说，她骗了梁静是事实。她不想说话，身子往下一滑，躺在床上睡起觉来。
李光明很无奈，担心她的身体，又不敢继续逼她。他把饭菜捡出去，冲了个澡就上床，把她密密地抱在怀里才安心。
晓木睡得不好，或许是白天睡太久的原因，一直睡不着，她清醒地感受着他的双臂箍着自己，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她想挣脱他，却懒得动，任由那股不自在围着自己，心里变得难受起来。
不多久，她的心情开始烦躁，伸手抓了一下他的手臂，却没有抓掉。李光明已经睡沉，她这一抓，自己感觉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他来说却只是轻轻一挠，根本抓不醒他。
晓木只抓了一下，就靠在他怀里，双手微微颤抖着，不动了。片刻后，她双手握成拳伸到嘴边，一下下咬着，使劲地咬着。她想发狂，如果不咬痛自己，她肯定会尖叫、会疯癫！她好想叫破自己的喉咙，耗尽自己的力气，直到生命枯萎，自己也就得到安息……
忽然，她好像看见自己站在荒野中，荒凉的马路从油菜花田通到天尽头，她站在路中间尖叫，直到花谢花飞，滂沱的大雨降下来，她慢慢地倒下，无数个日升月落之后，衣服湮灭成灰，只剩下一堆谷骨……
她安静下来，不再烦躁，松了被咬红的拳头，轻轻抓住李光明的衣领，靠在他心口上安心地睡觉。
她会找到那条马路的，到时候就不难受了……
她刚安静下来，李光明却醒了。李光明也是心事重重，刚刚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突然就醒了过来，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梦中发生了些什么。
他伸手摸摸晓木的脸，晓木脑子还清醒着，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又慢慢地闭上。
黑暗中，李光明没看见她的动作，理所当然地以为她睡着了。他睁着眼躺了一会儿，翻身侧躺着，轻轻将她抱在胸前，在她耳后吻了吻。
晓木眉头一皱，唿吸急促了一下，心情又躁郁起来。她狠狠咬了咬牙，心想自己难受，却不能打扰别人……
李光明感觉她的变化，轻声叫道：“晓木？”
晓木不想给他添麻烦。她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想发很大的脾气，但他那么为她着想，她不能再烦他了、不能……
李光明见她没回答，以为她是做梦了，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想她睡得安稳点。
晓木感受到他的温柔与好意，心里更加难受了，也更加不能发泄，只能僵硬地躺着。直到他停下手，在旁边躺下，她才微微一张嘴，黑暗中吐了一口气，流下两行泪来……
两个人都睡得不踏实，李光明还好，只是简单地失眠，时间一长，大脑抵抗不了疲倦
，自然而然地又睡了。
晓木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状况，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想疯狂地大吼，又不想让人以为她发神经，甚至还不敢让李光明发现她没睡着，只能用双手狠掐自己的手臂，用这种方法来发泄那一股疯狂的力气。
第二天早上，李光明醒得早，脑袋里装太多事，头痛欲裂。晓木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没有睡着，清清钱钱地感受到他的一举一动，只是自己不想动。她仍然躺着，心里的难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胃也开始一阵一阵地痉挛。昨天没吃晚饭，连午饭也没吃……肯定是饿了。但就是这样，她都没有动，似乎已经懒得发出声音。
李光明洗漱完出来，凑过来看了她一眼，给她掖了掖被子，见她眉头紧皱，忧心地低语：“你怎么睡得这么不安稳呢？”
晓木想说：我难受……
可是，他若问她为什么难受、难受什么，她又说不上来。她就是难受，好难受……
她觉得自己睡不着了，索性睁开眼。
李光明吓了一跳，手一缩，顿了片刻问：“吵醒你了？”
晓木坐起来，感觉浑身都疼，特别是头和眼睛，以至于肌肉和关节上的疼痛都不明显了。
李光明见她脸色比昨天还难看，劝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晓木摇头。她根本睡不着，再躺着会发疯。
李光明愣了一下，想她昨天白天睡过，应该差不多了，就说：“那你洗个脸，我去叫李阿姨做早饭。你想吃什么？”
晓木想说不吃，但又不好拂逆他的真心，就说：“随便。”
李光明眉毛微蹙，怎么能随便呢？但看她的样子，估计一颗心都在梁静的事情上，也不会在意这些了，干脆就叫李阿姨牛奶面包、稀饭馒头各做点。
墨凡和少晴都住在这里，墨凡睡的客厅，听到响动就起来了。扯了扯衣服，把毯子一收，晓木迷迷煳煳地走了出来。
他愣了一下，道：“嫂子，早。”
“早。”晓木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挪到沙发上坐下，好像没发现他在这里窝了一夜。
墨凡将毯子卷了卷往角落里一塞，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问：“嫂子，你是不是失眠了？”
晓木愣了一下，终于集中精神看着他，有点不明所以。他问这个干什么？他又怎么看出来的？
墨凡含有深意地说：“阿姨走了，你会伤心是当然，但我想阿姨一定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代替她活下去。她突然遭受意外，一定还有很多心愿没完成，比如看到你结婚、生孩子，比如寻找她以前的亲人……这些事，也只能你帮她完成了，她在另一个世界看得见。可如果你老是走不出来，不是让她……”
晓木心中一动。是啊，妈妈一定有很多心愿。可她居然想着放逐自己、想着追随而去，不是让妈妈死不瞑目吗？可是……可是她真的没有生存下去的动力了，一切都好折磨。妈妈如果不怪她、还爱她，一定想她帮忙完成心愿的；可万一妈妈知道了她和光明的事，一定不想认她了……她就算去到另一个世界，都没有脸见她。
墨凡见她神色纠结，身上萎靡的气息似乎消散了一些，心中放了一点心，但同时又警铃大作：还真想到死了！不会忧郁症了吧？
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正想试探几句，李光明突然出来，见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就拧起眉：“你洗脸了吗？”
墨凡赶忙走开，又问：“能不能借我身衣服？”
李光明烦躁地说：“左边衣柜，自己找！”
墨凡弱弱地跑开，到他房间打开左边衣柜，翻到一套有吊牌的，估计是新的，就拿来换上了。
李光明坐到晓木身边，问：“在想什么？”
晓木被墨凡一说，恢复了一点生存的**，扭头看他一眼，也舍得向他倾诉心中的苦闷了：“我难受……”说着就扑到他怀里。
李光明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又不是心理医生，老是重复“你还有我”好像没什么用……他叹了一口气，将她狠狠地抱住，哑声说：“我会陪着你。”
晓木嘤咛一声，抱着他哭起来。片刻后，李阿姨把早饭做好，她还是不想吃，似乎有点厌食。
明明前几天食欲还不错的，睡眠上虽然会想着梁静睡不着，但也不会像昨晚那样一整夜失眠，并且烦躁得想杀人……
她觉得自己一定生病了，有点害怕。她得好起来啊！前几年那么艰难，她都没想到过死，怎么这两天突然想到了呢？她不能这样啊……她勐地抓住李光明：“光明，我要吃饭！”
“好！吃饭！”李光明巴不得她多吃点，马上把她抱到餐桌边，亲自喂她。
晓木吃了两口，就觉得有点吃不下。脑子里开始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是要她继续颓废下去，找个时间死上一死，一个是要她赶紧走出来，坚强地活下去……
她眼圈发晕，勐地抓起吐司乱啃，啃了两口又抱住牛奶喝。
李光明吓了一跳：“慢点慢点，还有很多。”
晓木吃了几口，觉得喉咙有点噎，胃也有点难受。看着满桌的食物，却没有一点食欲，甚至肚子一抽一抽地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