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秦苑笑,如大雪齐霁后的天空,那么亮,那么好看。他自动忽略了秦苑话语里的尖锐。
他想,她一定是怕极了,所以才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她一定是很怕很怕,怕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阿苑那么爱他……
“是你对不对?!是你派人开车撞我对不对!你要跟文佳佳结婚了,所以你怕她知道你结过婚,所以你要杀我灭口对不对?!!”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秦苑的眼神亮的惊人,紧紧的盯着陆锦城越来越惨白的脸歇斯底里的尖叫,她的声音尖锐的似乎失去了理智,像一把把见刀一刀一刀插在陆锦城的心脏上,鲜血淋漓,痛得他难以自持。
他的身形晃了晃,差点站立不住,他紧紧盯着秦苑的眼,他的声音听起来在抖,“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卑鄙无耻的人吗?”
他努力的呼吸,却仍然感到空气稀薄,从不知心痛为何物,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终于知道了,原来,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像被无数的银针在刺,又像被人遏制住喉咙难以呼吸,心脏像是被谁用手紧紧的攥着,然后放开,再扭成一团,然后再放开,怎么能那么疼……
他想牵动嘴角苦笑一下,可是却发现他连动一下都难,他只能那么定定的凝视着秦苑。黑亮的眸子里露出大片大片受伤的神色。
她居然就是这样想他的。
“不是你吗?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出了车祸,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秦苑此时似乎已经看不见陆锦城那悲伤至极的模样,大声的质问他。
她现在脑子里全都是言希满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中,那么多血,那么多血,她没有一点点的精力去关注其他的人。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他的声音抖的厉害,脸色渐冷,如寒冰。他的声音一直很好听,低沉醇厚,即使现在因为发抖而有些变形,却依旧好听的很。
“难道不是吗?”秦苑尖锐的反问,她的一声一声都比最锋利的利刃还要厉害。
陆锦城闭了闭眼,拳头握了又松开,半晌才缓缓的睁眼,满目凄凉,自嘲的笑着:“我总以为,就算分开了,你也是最懂我的那个人,哪怕全世界都抛弃我你也会站在我身边,现实可真是讽刺,呵。”
突然,他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坚毅而冰冷,“我告诉你,是因为文佳佳她爸要杀了你,我暗中安排了人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才会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情况,满意了吗?”
他讥讽的笑着,一点都看不出来狼狈和难堪,从容不怕转身准备离开。
呆不下去了,这么大的地方,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再呆下去不过自取其辱罢了,带着浓重的失落,他挺直了脊背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陆锦城是个太过骄傲的人,即使在最窘迫的情况下,他亦笑的出来,用最高傲的姿态去迎接一切。
秦苑愣了愣,听了陆锦城的解释,她目瞪口呆说不出话,心头如钝刀子割肉,撕拉的疼着,她伸出手想要去挽留她,却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僵硬住了。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他的,他是他,她是她,没有了那张纸,他们只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只是见了面打声招呼的关系。
眼睁睁的看着陆锦城孤寂的背影越走越远,知道消失在走廊拐角处,里面有医生探出头来叫她:“家属!家属过来!”
“来了!”秦苑赶紧回头跑过去,陆锦城顷刻被抛之脑后。此时最重要的是言希的命,别的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他活着重要。
走进抢救室,医生对她说:“病人已经没大碍了,可是脑部受到强烈的撞击,要过几天才能醒,也许醒来之后他会不认识一些人,不要惊慌。”
秦苑登时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惊吼一声:“您是说传说中的失忆症?!”
秦苑目瞪口呆的反问。她现在真不知道她现在时该哭还是该笑,笑的是言希居然得了这百年难得一见得稀罕病症,哭得是他要不认识人了,她该怎么跟他的父母交代啊。
“俗名是叫这个。”医生老实的承认。
什么乱七八糟的俗名洋名的,她就知道言希可能要失忆了,可能不认识人了。可能要从一个绝顶美少年变成一个小白痴了。
绕是他父母再好的脾气也肯定会绕不了她吧?
她可真是个扫把星,自从言希和她在一起之后就没遇见过一件好事,先是额头被划了一道口子永久性毁容了,然后又是差点被车撞死,他上辈子跟车反冲吧?
秦苑很具有娱乐精神阿Q自己,奈何她现在的心情实在笑不出来。
了解了病情,秦苑失魂落魄的从抢救室出来,然后坐在长椅上,紧紧的盯着大理石地面,然后,良久良久,她给宁亦可打了一个电话。“喂,宁亦可,言希出车祸失忆了。”
……
医生和护士做了例行检查后便出去了,并嘱咐不可让他吃生冷刺激的东西,秦苑一边点头一边认真的背着医生的每一条嘱咐。
正午的阳光温暖明亮,静悄悄的撒进病房,在屋内凝成一片金色的光晕,晃的有些让人睁不开眼。
关上门,秦苑回转过身子,眼神静静落在言希淌在金色阳光里的脸庞,他没看她,正皱着眉和悠闲的磕着瓜子的宁亦可说话。
她及轻的叹口气。
短短几个月,她就进了两回医院,而且都不是自己生病,真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看来今年她身边的人真是为祖国的医疗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
“言少爷,你说你没事往大马路上跑什么跑,就算是想试试到底是车硬还是人硬,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肉往上撞不是?你还真把自己当超级塞亚人啊。”
当时他正在和人赛车,接到秦苑的电话他差点没吓死了。一路就狂飙到医院,问了医生才知道他出了车祸可能会失忆。
但看到秦苑吓的都呆滞了得精神,他没敢去责怪她,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口不择言,他理解。幸好言希这厮出来之后还认得人,精神还挺好。
不过他很纳闷,平常那么小心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被车给撞了?
听了宁亦可的话,秦苑的头垂的更低,心内一阵愧疚。
言希见状,不动声色看宁亦可,凉凉的开口,“我都病成这样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超级塞亚人乱七八糟的,没事别老看那些没营养的漫画,瞧瞧你这娘炮的样子,怪不得潇潇不要你。”
“喂喂喂!你都病成这样了,说话能不能积点口德,好歹我也千里迢迢的来探病,你就这样对待客人的?”宁亦可翻着白眼,这家伙,有力气跟他吵嘴看来是真没事了。
言希微微一笑,优雅又绅士。
“你算不上客人,顶多是个衰人。”
宁亦可被气的原地暴走,想上去撕烂他那张欠揍的嘴又怕弄伤他,只能恨恨的用眼神杀死他。
秦苑“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俩人上辈子肯定是冤家。
两人齐齐看向秦苑,秦苑一阵惊悚。
满室寂静。
空气静静流淌在阳光中。
言希和宁亦可眨巴着眼睛看着秦苑,不知道该说什么,秦苑也一样望着他们,嘴唇动了动,也没出声,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解释她异常的行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别看秦苑脸上一脸平静,心里其实悔的肠子都青了,现在的情况实在不是她该笑的场合,言希是为了救她才伤成这样的,否则这会躺在这的就不是他而是自己了,可自己竟然如此没心没肺的还能笑出来,真真是良心被狗给叼了。
她越想越觉得愧疚,在他们俩人的注视下脸色也渐渐红起来,就在红晕占领了耳根,而又像脸部蠢蠢欲动,试图占领整个高地的时候,言希的咄咄逼人的舌头又发挥作用了。
“秦苑,我这张脸算是被你给毁了,你说怎么办吧?”头上包着纱布,言希懒懒的瞅向秦苑。
自从对她有了别的心思之后,他就再也不叫她‘阿苑’了。
秦苑心里的愧疚,歉疚,乱七八糟的疚纠结到一起,她呐呐的瞟一眼言希惨不忍睹的脸,小声的说:“还是整容吧,整容钱我付,真的。”
情况到了这一地步,再不整容就真的不行了,祸是她闯的,他是为她受伤的,她必须担当起这个责任,她不嫌花钱,真的。
“哈。”宁亦可很不厚道没绷住给笑出来了,被言希一个狠狠的眼刀射过去,想停住笑来着,可惜没忍住,抖着肩膀,无声的笑,跟筛糠似的。
“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吗?”言希气急,不由的沉声,神色晦暗。
“……”闻言,秦苑迟疑了下,为难的看看宁亦可,又回头看言希。接收到她为难的眼神,言希咳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朝宁亦可道:“宁亦可,都中午了,你去买点饭上来吧,要德福楼的烤鸭,不是德福楼的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