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除夕,天儿照例很冷。
卯时许,小虎驾车出门,太阳才将将从山头上冒出个头脸,散发着一片冷飕飕的淡黄光泽,反射在路面的冰上,刺得人眼睛发痒。
今日依旧在街市上出摊的多半是小商贩,富有的商家是不会在意大年日这点银子的,尽管,这半天出摊,就能赚到平时辛劳好几天的数目。
这样的商贩大都是聚集在城东市集上,小桑的小院儿在城中心的街上,从那里去城东并不与远,驾着马车疾驰,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今日,街市之上早已挂好了一排排朱红的大灯笼,与廊下大红的干辣椒串、蒜辫相映成趣;也有手脚麻利的人家,已经在自家铺板上贴起了春联,黑色铺板,红纸黑字的对联,喜庆异常。
小虎驾着马车缓步行走在人群中,高大的马车上,小桑视线极好。她便抱着暖炉,静静瞧着这般热闹的场景,看这样陌生又熟悉的北方年味儿。
“小桑,瞧见了没,街上很少有咱们极北人呢!”
蓦地,车帘被人悄悄揭起一个角,凑进来一只圆乎乎、贼灵精的脑袋。此时,小虎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竟是也少见地沾染了几分与周遭欢愉气氛格格不入的清浅愁绪来。
“好好驾车,可别撞到了什么人”
小桑扫他一眼,并未正面回答。
岂止是少呢,根本就没有,当然,如果忽略墙角、路口随处可见的乞儿们。极北人原来也是有除夕的,那些辣椒串、蒜辫、腌鱼干就是极北人的除夕,只是如今,这些东西都成了东盛人的。
至于极北人,就只能躺在街角,守着破碗、一两个铜板过年了。
“急什么哩,前头有人呐”小虎坐回到驾车位上,接过小桑递出来的暖炉,拢在袖子中暖着,呵着气说道。
小桑走出车厢,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前方是个少年,推着一辆板车,木头轮子在那一处结了冰的石板上不住打滑,少年额上已经冒出了晶亮的汗水,那板车却还是纹丝不动。
“吁~”
街对面,又有一辆马车驶过来,险险停在少年面前一尺远处。
“嘿!穷小子,滚开!”
车上跳下个脑满肠肥的绸布袄袍的胖子来,有那少年三个一般的身量!对着挡道的少年大声吆喝道。小桑清晰地看到,那胖子喷出的唾沫星子在阳光中闪着一层金黄的光,尽数洒落到少年单薄的身子上。
周遭的众人纷纷停下脚步,站在一旁瞧着,有三两个想上前帮那少年推车的,也会被旁边人扯住,指着那胖子使了眼色,便明白了。这人,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惹不起,到时候,惹一身骚,好好的年就不能过了,还不若在一旁瞧瞧热闹来得实在。
“喂!死了么,没听见?”
那胖子瞧着少年一言不发的模样,便抡起庞大的臂膀,一把就将少年掀出老远!那少年浑作是不在意,拍拍破旧袍子上的冰渣子,起身,依旧上前来使劲推起板车来。
“妈的!老子的话你没听见,快滚开!”
那胖子一番发泄,都被少年视若无睹,便真的恼了。油光锃亮的脸面上,渐渐显露出狰狞愤怒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