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夜空比起其他地方显得更加的黑暗,淡黄色的上玄月被一朵云遮住了柔和的光芒,无数的星辰也因为浓墨般的黑夜而失去了往昔的华光。
苏夜阑躺在摇椅上,似乎很不喜欢那朵遮住了上玄月的云朵,微微皱了下眉头后才看着周暮雨问道:“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周暮雨依旧低头看着脚尖,轻柔的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个“是。”
“为什么能徒手握着朱雀剑?为什么会有龙巡腰牌?为什么能重开这天机书院?”苏夜阑将那只名为皮蛋的荒兽放在肚子上,后者如同白天一样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家主人的身上,轻轻打起了鼾。
“能说么?”周暮雨有些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苏夜阑微微摇了下头,又拿起蒲扇指了指身前的椅子,轻道了一声“坐,”随后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来的地方,有些特别。这只荒兽在我们那边叫龙猫,是我的宠物。这衣服在我们那儿叫T恤衫,裤子叫沙滩裤,鞋子叫人字拖。”
周暮雨不知不觉正襟危坐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听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还有那整个庙堂最好奇的问题,这少年到底是谁?
只是没想到,苏夜阑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的,没有然后了!
这家伙不但起了个开头不结尾之外,还一副贱兮兮的笑容看着周暮雨。
“没。。。没了么?”周暮雨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苏夜阑笑嘻嘻的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没了!你还想听什么?”
“那。。。没什么了。”周暮雨本来想问那刚刚你自己提出那三个问题是为何?只是她一想,这应该就是苏夜阑的答案,他就是明显告诉自己他不想说。
周暮雨的悟性不错,或者说她的悟性很强。不然也不会在当初成为除了冷家那只燕子之外,最年轻的修行天才。悟性好的人,往往都很聪明。所以她聪明的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苏夜阑嘴角微微一翘,似乎很满意周暮雨的表现,又重储物镯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这个,你看看。”
周暮雨结果圣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那苍劲有力的字,而是那密密麻麻的油渍和污渍,甚至她还看到有好多个小脚印在上面来回穿梭而过。通过这些脚印,周暮雨可以想象的出,皮蛋当时在这圣旨上跑来跑去好不欢乐。
就算是周家都有一个屋子专门摆放圣旨,而寻常官员如果接到圣旨都基本上裱起来,挂在祠堂之中,恨不得日日夜夜供着才好。这家伙到是好,居然将这圣旨弄的如此脏乱不堪!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周暮雨想到这,不禁白了苏夜阑一眼。
“呃。。。那啥。。。”苏夜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上次吃饭的时候没东西垫着,就拿来用了用。”
周暮雨无语的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到底找了个怎么样的师父,真的是感觉套不靠谱了。
不过这话她也只能心中吐槽一下,毕竟她才遇到苏夜阑一天便破了顿悟中境,这样的教导就连她那个玄天中境的老爹也不可能做到。
周暮雨快速的看了一遍圣旨,起身双手恭恭敬敬的递还给了苏夜阑。后者依旧那么无所谓的态度,随手接过后又丢回了储物镯之中。
“说说你的看法。”苏夜阑双手枕在头后,望着那朵遮住月光的云朵说道。
“是。”周暮雨柔柔的点头,又略微思索一番后才缓缓开口道:“这迎新宴是每年都会举办的,虽然五大书院只有天机书院在金陵城,但是五大书院的新生每年都是在金陵城招考。天机书院因为比较特殊,所以这十多年来从未曾开院。如今老师您重开了书院,当然是要去参加的。”
苏夜阑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一般。偌大的前院中一时只能听到微弱的虫鸣声和偶尔风轻抚树叶带起的沙沙之声。
“继续。”苏夜阑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至于这恢复天下书院之首。。。”周暮雨秀眉微皱,她实在不好猜测那位圣上的心思,也实在不知老师与圣上的关系,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天下书院大小千座,而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天机、地策、人礼、玄光、黄泉。当年,那个人开创了天机书院之后便一直是天下书院中的翘楚。
就算这关闭的十二年间,这天下第一书院的名号也一直未曾落入其他四院之手。一来,地策、人礼、玄光三院实力相当,相互之间谁都不服了谁,而黄泉书院则完全没有兴趣在这虚名上争上一二。
二来,当年这天下第一书院可是人皇陛下亲自册封,就算这其他院如今争的再头破血流,只要人皇一日不松口,这天下第一书院的名号就永远都是天机书院的。
只是那份圣旨上除了写明让苏夜阑重开天机书院,并参加之后的迎新宴和黄榜斗会之外,居然还恢复了天下第一书院的名号!
这事儿在其他人看来可能是无上的荣耀,但是在周暮雨看来却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天机书院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所在的书院,整个书院满打满算也就两个人,其中那个所谓的老师还是个未曾修行的。
谁都知道成为天下第一书院之后,那三座斗了十几年的书院必定会有所不服,那些比试决斗的帖子一定会如雪花般飘满整个金陵。
到时候单凭她周暮雨的修为一定不可能接的下那些比试,而如果用上家里的关系,那怕是更会让人笑话天机书院只能靠着家世来维持这天下第一书院的名头。
苏夜阑缓缓睁开双眼,细长的丹凤眸中满是笑意,望着满脸忧容的周暮雨笑道:“怎么?在想万一有人上门挑事儿怎么办?”
“是。”周暮雨轻轻点头。
“打呗!”苏夜阑突然起身,在他肚子上呼呼大睡的皮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摔在了地上。
小家伙及其不满的咕咕咕叫着,又对着苏夜阑扬了扬细小的做前爪,甚至还呸了他一口,才窜到周暮雨的那对山峦之上满脸委屈的蹭着。
苏夜阑翻了个白眼,满心嫉妒的想着,这货真他娘的幸福啊!自己啥时候也能在那地方蹭几下就好了。
不过想归想,他的脸上依旧慷慨激昂的说道:“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不长眼的上门挑事儿,咱就打丫的!天机书院的脸决不能在我们师徒二人手上丢了!”
周暮雨原本被皮蛋的举动弄的脸上红晕连连,但是听到苏夜阑这番激昂的话语,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夜阑看到自家徒弟如此与自己同仇敌忾,不由心怀安慰,继续坐到那张摇椅上摇晃着蒲扇说道:“所以啊,暮雨啊,你要努力修行啊。”
“一定!”周暮雨眼神坚定的重重点了点头。
她的心中此时全部都是自己和老师通过努力修行,将那些上门挑战的人一一击退,守住那天下第一书院名号的情景。
但是苏夜阑下一句话又让她懵逼了。
“到时候一定能大赚一笔!”苏夜阑带着一丝猥琐的神情如此说道。
“大赚一笔?”周暮雨不解。
“呃,没啥没啥。天色不早了,你也好去休息了。”苏夜阑大手一挥开始赶人了。
开啥玩笑,自己的赚钱计划怎么能让这徒弟知道?不然到时候她要分一笔怎么办?
周暮雨起身微微施了一礼,转身正要离开,却听苏夜阑突然将自己叫住。
“等下!把皮蛋留下来。还有,以后就咱俩的时候不用那么多礼,也不用叫我老师,听的也累。”苏夜阑边说边起身抓起皮蛋。
这一次皮蛋乖的出奇,没有一丝挣扎和不舍,只是回过头对着周暮雨咕咕咕的叫了几声。
“噢,它在对你说晚安。”苏夜阑解释道。
。。。
接下来的几日,周暮雨写了一封信回南方,将自己入了天机书院的事和自己对于苏夜阑的感官提了下。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要说自己家这位老师什么好。你说他不曾修行,不配当老师吧,几日下来苏夜阑对于《朱雀剑谱》上的招式、火元气操控和人体经脉中气息的理解运用完全算得上是宗师级别。
但是,你说他配当这个老师吧,周暮雨却始终不见他有修行。整日就躺在前院那张摇椅上,喝茶、哼曲、晒太阳、晒月亮成为他生活的四大主要事儿。就连吃饭吃睡,都基本在那张摇椅上。
偶尔他也会拖着那双人字拖,穿着他那身奇怪的衣裳在前院里打转,嘴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说点啥。
起初周暮雨还以为自家先生是在修炼什么奇怪的秘籍,结果一问之下才知道人家只是躺着累了,走走,顺带消消食!
而他那只名为皮蛋的荒兽,真的是完美诠释了“啥主人养啥宠物”这一民间俚语,整日除了吃就是躺在太阳底下呼呼大睡。除了这两件事儿,就只剩蹭周暮雨的胸脯了!
随着新生宴的逼近,周暮雨修行的越加勤奋,她几乎已经没日没夜的在修行,为的是希望在新生宴前突破那已如一层薄纸般的关卡,进入通妙境!只要她进入通妙境,那么在新生宴上就有足够的资本接受来自其他书院新生的挑战!
新生相互挑战是新生宴历来的规矩,也是重头戏。
周暮雨可以想象得到,到时候做为天下第一书院的天机书院将会面临怎么样的境地。她也知道,做为自己老师的苏夜阑一定同样明白到时的情景。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来未见到苏夜阑修行哪怕一分一毫的时间。这不仅让周暮雨又好奇起来,虽然她老师身上的谜团已经多的如虱子一般。
新生宴就在周暮雨的争分夺秒和苏夜阑的无所事事中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而周暮雨依旧未捅破那层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