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形形**的人,有人温暖如玉似谦谦君子,有人眦睚必报如戚戚小人,郑少安是前者,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竖起拇指道一声“真君子。”
苏夜阑不喜欢君子,虽然很多时候他也表现的那么温暖如玉,那么谦谦君子,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自己故意装出来的假象。
君子可欺,小人可诱。苏夜阑不喜欢被欺,诱的话可以考虑下。所以,他自认是个伪君子,也是个真小人。
君子落子无悔,小人则不然。
所以当苏夜阑执黑子在那楚河汉界中来来回回悔了无数次棋,最后赢下棋局的时,周暮雨简直想挖上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知道自家老师无耻,但是却低估了他的无耻程度。别人下棋无悔,他倒好,悔了棋也就罢了,还悔十步之前的棋子。
甚至中间有一次他故意把棋盘碰翻,然后在自己和郑哥哥的注视下,再悻悻然的一步一步放回去。
“小生输了。”郑少安呼出一口长气,有些遗憾的盯着棋盘说道。
苏夜阑从怀里摸出一粒花生,递给肩膀上皮蛋,又摸出一粒自己剥开丢入口中,待果香充满整个口腔才得意洋洋道:“你下的很好了,很少有人可以和我杀到这个地步。”
在旁观棋的周暮雨明嘴角明显一阵抽搐,她强忍想要唤出朱雀剑的冲动,往边上挪了几步,表现出自己和这个人并不熟的意思。
而同样观战的耶律胖子则是一脸的震惊,他似乎有些沉迷于棋局不可自拔,那双整日眯笑着的小眼睛,此刻却瞪得老大。
郑少安看了一眼棋局,又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起身向苏夜阑郑重的行了一礼,转身便准备离开。
“要不要留下?”苏夜阑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郑少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又向着苏夜阑行了一礼,才缓缓开口道:“我已是金刚中境。”
周暮雨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直以来世人都知道那些修行天才们强大的令同龄人感到绝望,冷燕、段嘉林、郑少安更是这些天才中的佼佼者,如今应该再加上一个苏夜阑。
而曾几何时,她自己也是这些天才中的一个,本以为可以一骑绝尘,抛开所有同龄人,想不到却六年未曾进阶。虽然现在她一只脚已经跨境通妙境的门槛,在十四岁的年龄做到这一点的人可不多。
但是她依旧触摸不到冷家那只燕子,她只能仰望其背影。
夜空之下的苏夜阑缓缓起身,他并没有走向郑少安,反而穿着那双奇怪的人字拖走到了周暮雨面前,伸出一只手盖在徒儿的头上,柔声道:“修行一途,不急一时,不争一日。随心而动,随性而为。”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周暮雨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掌中传来一股柔和却又强大的气息,这股气息从她的头顶~进入,沿着全身经脉流动,最后又回到了头部,让她原本有些烦躁和绝望的心情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似乎感受到周暮雨的平静,苏夜阑将手伸了回来,又转过身看着郑少安缓缓的行了一礼,平淡的说道:“互相交流。”
“好。”郑少安回礼,又朝着耶律胖子行了一礼,道:“耶律叔,打扰了。”
耶律弯腰回礼,他那似水桶般的腰努力的往下弯,“哪里的话,胖子我也不过是个打杂的。”
郑少安微微点头,随后径直往书院的住院走去。
“房间多的是,你随便选啊。”苏夜阑眯笑着说道。
“我帮你打扫下。”周暮雨追了上去,随后耶律也跟了上去。
。。。
看着正在帮自己整理房间的周暮雨,郑少安突然开口问道:“暮雨,你知道为兄为何要留下么?”
四方守护世代交好,虽然相隔万里,但是彼此之间却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郑少安是年轻一代四方守护中的领头人,不论年纪还是修为上,均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
周暮雨让人搬来一床被褥,虽然只是九月的天气,但是金陵的夜晚湿气重,还是有些凉意。好在前些日子她已经让那些金甲侍卫帮着收拾了出了几间房,又重新购置了一些被褥等用品,为的就是可以迎接新的学生。
只是新生一个都没有,到来了一个十九岁便踏入金刚中境的郑少安,虽然没有新生略显遗憾,但是郑少安能留下来,对于周暮雨来说还是很让人开心的一件事。
因为开心,所以周暮雨脸上的笑意比平日更胜,只是面对郑少安的问题,依旧孩子心性的她有些想不明白,所以她摇着头回道:“不知道哩。”
“因为你的老师确实很厉害。”郑少安露出了一个向往的神色,补上一句,“下棋很厉害。”
原本听到郑少安夸奖自己的老师,周暮雨脸上露出一个既幸福又骄傲的脸色,但是又听那夸奖原来是说那臭棋篓子的棋艺,周暮雨差点一个站不稳摔了。
“那个还叫厉害啊,明明就是个臭棋篓子。”周暮雨转过身,有些委屈的看着郑少安说道。
郑少安轻轻摇头,又随即用异常肯定的声音说道,“不,很厉害。”
见周暮雨歪着脑袋,满脸的困惑,郑少安继续说道:“苏兄的棋,看似横冲直撞,争一时得失,对于大局全然不顾。但是往往危机关头便能化险为夷,并且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周暮雨迷茫道:“没看出来,我就看到他一直在悔棋。”
“那是因为如果他不悔棋的话,三十步之内便能将我将死。”郑少安有些自嘲的摸了摸鼻子,淡笑道:“你这个老师也真是个妙人,明明下的一手好棋,却故意自泼脏水,非要装疯卖傻。”
“啊?真的那么厉害?”周暮雨不可置信的瞪着那对柔眸。
郑少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而且他的记忆力惊人,那次他故意碰翻了棋盘,却又能将每一步复原,那时候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已经下了百手,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情况下一子不差的复原棋局。”
“一百二十一手。”耶律的声音在门口传来,见屋内的两人都向自己看来,他继续开口说道:“苏先生不光记忆惊人,更是有一种对于修行的个人理解参透在那棋盘之中。”
郑少安微微行了一礼,“耶律叔也感受到了?可惜以我的修为还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奥义。”
耶律回了一礼,“我多少能看出一些,只是这东西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然便告诉世子殿下了。”
“啊?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周暮雨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惊讶。她一直都知道苏夜阑与众不同,虽然他的修为和自己一样只有顿悟上巅峰境,但是从他平时教导自己还有那一日破三阶的表现便能知道其在修行上的天才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
但是像耶律胖子和郑少安说的那种神乎其神玄之又玄的境界,她是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整个棋局里她唯一看明白的就是苏夜阑一直如同无赖般的悔棋,和故意弄翻棋局后一步不错的恢复棋盘。
“所以你还要多多修行。”郑少安淡淡一笑,“原来我只是正好云游至此,想着来看看你,顺道看看那个被称为新修行天才的苏夜阑到底是怎样的人。想不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就连我都心生结交之意。”
“老师他本来就非常人。”周暮雨得意的说道。
。。。。
自从苏夜阑来到金陵城,似乎便成了这座天下第一城的焦点。重开天机书院、收南方朱雀郡主周暮雨为徒,修行第一日便是顿悟上巅峰境,驱兽者的身份,新鲜出炉的《黄榜》更是高居第十位。
这短短一个月不到里,苏夜阑如同扶摇直上了九万里,一下子便跳入了世人的眼中。
所以,当今日那些前来挑战的人愕然发现天机书院中又多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便是那东方青龙世子郑少安时,便不再那么大惊小怪了。
毕竟苏夜阑这些日子给予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多了,多到现在都未曾消化干净。
郑少安便如此突兀的在天机书院住了下来,那些挑战者依旧日复一日的前来,这一战便又是十日。
只是这本来就望不到头的挑战,被某些皮厚之人搅的更加冗长。这些人在输了一次之后,又厚着脸皮来挑战了第二次第三次!
原本大家都以为天机书院一定会义正言辞的拒绝这些皮厚之人,想不到那苏夜阑除了让这些人在每一次挑战失败之后,比之前一次多付了十两银子外,便由得他们而去。
这一下更是让周暮雨的压力更加大了起来,她也从每日午时开始接受挑战,提早到了巳时。而人数也随之变成了将近五十人。
这之中,周暮雨倒是一次未败。这除了是因为她对于天地元气和剑法掌控的更为熟练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那些挑战者都是《黄榜》百名之外的人。
说来也甚是奇怪,除了第一日来了个排名三十多的人之外,之后的这些挑战者均是百名之外。不过周暮雨细想之后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些人来挑战自己无非就是进入之后的交流会和一举成名。
那些已经在一百位之内的当然不需要再来为了入会资格来此处和自己比试,至于一举成名的办法总有很多,挑战天机书院又不是唯一的办法,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而这些日子下来,最让周暮雨开心的便是天机学院终于收到了几个学生。有十多个输了之后没钱付那一百两的家伙满头丧气的加入了书院,而他们的临时教习便是那位突然到来的郑少安。
郑少安是真正的君子,所以当苏夜阑找他做教习的时候,他没有考虑便答应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既然住在这天机书院,便要为书院分担一定的责任。
而苏夜阑也真是认定这位谦谦君子不会拒绝,才开了口。如果换做其他人,他还不一定能这么随意的开口。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的过去,苏夜阑依旧整日无所事事,周暮雨忙着应付那望不到头的挑战,郑少安则白日教书育人晚上与苏夜阑继续在那方楚河汉界中厮杀。至于耶律,依旧充当着管家厨师护院等一系列繁杂的工作。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了小半个月,终于迎来了新一届的《黄榜》交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