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的在院子里立了一夜,素白的羽缎斗篷在黎明的风里被刮的翻着一角。晚秋神色平静的看着东方渐渐泛白,盈盈秋水的眼里,无比的沉寂,就像被一层薄冰封住的湖面。发髻上隐隐披着一层清霜,斜插着的白玉梨花步摇在黎明的天色里透着晶莹的亮光。
梨花台的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被重新指派了回来,因璘恪的事上下都无心安睡,园门虚掩着。木府上下一片沉寂,都在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海棠服侍青衣服过药,青衣病情平复,已渐渐睡去,看着院子里晚秋的背影,一瞬间莫名的酸涩涌上眼底。只这一夜之间,她觉得晚秋身影憔悴了好多。
海棠揣了一个绣花锦缎罩着的手炉出来来到晚秋面前,劝慰道:“姑娘,您已站了一宿了,回屋歇会子吧。”海棠执着晚秋的手,晚秋手上的冰凉瞬间让海棠打了的激灵,连忙将手炉塞进晚秋手里。
海棠话音刚落,身后急躁沉重的脚步进就窜入耳中,让人听着心里不由一紧,晚秋瞬间眉头就是一拧,待海棠转过身,叶掌事带着莘掌事几个婆子一脸严肃神色凝重的如鱼贯入,在晚秋面前站定。
海棠忙福了个身,退在晚秋身后,晚秋看着叶掌事,眉头渐渐舒开,秋水般的眼眸里泛起了潮气。
叶掌事素日温和的脸上,此刻没有半点暖意:“晚秋姑娘,请跟奴婢走吧!”沉寂的话语里一片冰冷。
海棠一脸惊慌一把抓住晚秋的胳膊,紧张的看着晚秋,晚秋没有说话,神色却异常平静。轻轻推开海棠的手,迈步出了梨花台,叶掌事和莘掌事等人尾随着离开,身后海棠摊到在地上,泪水“啪啪”的掉了下来。
兰烟驿,是木氏所住的院子,因四面临山环水,气候很是温润,木氏又独钟爱兰花,所以园子里栽满了兰花,即便是这冬天,各种盆栽的兰花开的都格外好。
这是晚秋第一次踏足兰烟驿,兰花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仿佛步入了春日,暖意萦绕于身上,似乎将这一夜寒凉驱散,可晚秋的心里,早已像冰封的湖面,冷冷的没了波澜。
木氏在客堂锦线精绣的兰花屏风前正襟危坐,看着晚秋在面前跪下,神色怅然的说道:“不要怪老身狠心,我们有言在先。”言语间有强压着的不忍。
晚秋静静叩头,没有说话,木氏看了一眼身旁的叶兰,叶兰微微点头,乌漆的盘子里一盏翠玉茶盏,捧在晚秋面前,晚秋没有说话,看着那茶盏,心底的恨和痛在肆意翻涌。
晚秋端起茶盏,眼里的水汽在蔓延,茶盏已抬到唇边,晚秋闭上了眼。
“晚秋不要!”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兰烟驿那凝固了的空气骤然激活,晚秋瞬间睁开眼,定了定神,转过身潸然泪下。
璘恪由雨心和茗钟扶着,倚靠在兰烟驿的门上,素白的中衣中裤外罩着黑色貂毛羽缎大氅,依旧是一副病态,一双月照寒潭的眼睛泛着晶莹的波光看着晚秋。
木氏早已老泪纵横,激动的有些说不上话来:“快,快扶他进来,这大冷的天气,可要把他凉着了。”木氏说着话,叶兰已含着热泪将璘恪扶了进来。
璘恪在木氏身边依着木氏坐下,早有丫鬟捧了锦被为盖上,又端了火盆放在屋里,一时间兰烟驿暖如春昼,这时易氏带着红姨由丫鬟婆子扶着进来。
璘恪看着晚秋道声“晚秋”伸出了手,晚秋生生的将眼里的泪逼了回去,看向木氏,木氏稳了稳情绪,脸上浮上了一层慈和的暖意:“还不快起来?高兴傻了不曾?”木氏话音一落,叶兰已将晚秋扶了起来。
晚秋来到璘恪身边,拉着璘恪的手重新为璘恪搭了脉,才淡淡的开口:“倒是好多了,只是还许好好将养。”晚秋看着璘恪,眼里闪着亮光。
璘恪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自己的病情,反而看着晚秋,很是愧疚的说:“连累你受惊了。”晚秋眉宇间带着温婉的浅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木氏看着璘恪没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易氏也是高兴的一个劲儿的点头。
“好,好啊,多亏了晚秋这孩子,难得你们如此和睦,老身倒真是高兴呢,从今儿起,璘恪的病情就由晚秋照应了,直到璘恪完全好了为止。”木氏拉起晚秋的手,一边轻轻的拍着,一边吩咐着,众人连忙恭敬答应着。
木氏端详着晚秋看了半晌,忽又想起了什么:“另外我看这孩子孤身一人,实是可怜,今儿我就收她做孙女,就认在大夫人名下,日后也算是木府的正经小姐了,大夫人以为如何啊?”木氏说着话看向易氏,易氏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脸平和的笑意。
“老夫人说的甚是,这也真真儿是这丫头的造化了。”易氏说着话转向晚秋,接着道:“还不快拜见祖母?”
晚秋看上去受宠若惊,忙起身郑重向木氏跪拜行礼:“孙女晚秋,拜见祖母,祖母万安。”
木氏忙伸手示意起身:“快去见过你母亲。”木氏递个眼神看向易氏。
晚秋很是恭敬的来到易氏面前倒身跪拜:“晚秋见过母亲。”易氏将晚秋扶起,顺手将自己一只缅甸老坑的翡翠镯子套在晚秋的手腕上。
“这些日子母亲照顾不周,苦了你了。”易氏带着慈善的笑意说道。
晚秋手指摸着镯子,抬眼看着易氏,眼里充满了暖暖的感激:“母亲打理内院事务繁杂,晚秋自能体谅母亲。”此时的晚秋看上去十分温顺乖巧,让木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而易氏面上很是慈爱,心里却总不大舒服。
“我看晚秋身边那两个丫头,太小了些,只怕伺候不周,不如把我身边的。。”木氏说着从自己周围看了一圈:“把我身边的绮若指给晚秋,绮若掌事跟随我多年,为人很是稳妥,我倒是能放心不少。”木氏说完,一个二十出头的俊秀女子来到晚秋跟前,含笑施礼。
晚秋连忙示意绮若起身,忙又像木氏福身道谢。
这时一个婆子一脸喜气的进来,到了近前忙福身施礼:“老夫人大喜。”